江熙刚萌生起的自信,在接下来的一场漫长折磨中消失殆尽。
这道题到底在说什么?
这个看不出什么东西的古文究竟出自哪首诗?
还有那些让她云里雾里的“子曰”、“蒙曰”……
坐在这方软蒲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江熙就差两眼一黑晕过去。
她痛苦地握笔。
一扭头,看到左手边同样痛苦的裴望和裴钦与她隔桌相望。
众人笔走龙蛇的书堂内,难兄难弟的三人流下不学无术的泪水,不敢想这次测考后要誊抄多少遍题卷。
当天傍晚,被留到最后的江熙,看着裴望和裴钦拎着满篇红叉的纸卷对她摇头叹息,而后一身轻松地跨门而出,从漫天火红的晚霞中潇洒离去。
只剩谢荷蓝衣飘逸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廊间,独自一人等待她。
江熙憋屈地站在气恼的张太傅身边,听他把桌案拍得邦邦响,心里替他那只枯手不值当。
“这些个题目,你总能看懂一道吧?怎地满篇胡言乱语!”
张太傅胡子直抖,“湘王把你交给老朽,便是信得过我,我就是把这条老命豁出去,也要把你从头到脚捋捋顺!”
不至于不至于,气死你,她会良心难安的。
江熙把手缠在一起,低头“哦”了一声。
好歹态度放正,总不会拿她怎么样。
“沈昱,给郡主端方椅凳来。”
张太傅提笔,在她乌糟糟的题卷上落下一笔鲜红的大叉。
守在一旁的沈昱将一方竹面绣凳放置在江熙身旁,伸手将上面的浮灰擦去,很有眼力见地给无处下笔的张太傅递了一张新卷。
江熙默默坐下,斜他一眼。
就你会做人是吧?
这么积极干什么。
天色渐晚。
张太傅花了半个时辰跟江熙讲解第一题里的题眼,出自大昭古史前77年的一场治学之争。
还没等他把人物给江熙捋明白,江熙就在竹灯前头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
真的不怨她,是他苍老的声音真的太催眠了。
她只觉灯影恍惚,窸窣的声音越来越远……
头一低。
“啪”一声。
一只温润微热的手掌贴上她的额头,扶住她即将栽倒的身子。
“我撑了一天没说累,你倒没了耐性!”
火冒三丈的张太傅把笔一撂,端起茶杯,将凉透了的茶全灌下肚消火,指着题卷起身,“沈昱,你来同她讲!”
身后传来一声清润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