骧,眼珠转来转去。杨士骧淡淡一笑,拍拍他的手背,说出了最掏心窝子的话儿:“龚老哥。你以为兄弟疯了兄弟这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北洋奔走成败毁誉,都不计较了。离了北洋,我们这些人什么都不是哇兄弟跟在中堂身边那么多年,跟着中堂名满天下,但是也怨满天下走到这一步,退下去也难哇多少人跟着北洋有吃有喝有权。兄弟就是为了这些放不下这权位的人奔走啊今天风浪这么大,还是要舍了这条命前行,怕的是迟一步,在铁山碰不到该碰见地人”
说罢,就是一拱手,转身就上了那条小火轮。火轮的机器已经鼓足,嘟嘟的喷着黑烟,就要起锚和风涛搏斗,龚照屿呆呆的站在那里,只是拱手。杨士骧又转过身来,双手放在嘴边,用尽平生气力大喊:“老兄今天是八月二十二,八月三十日之前,旅顺万一有变,说什么你也要撑住旅顺一带,万不可失”
龚照屿浑身一个机灵,大声也喊了回去:“八月三十日之前,会有什么变故”
杨士骧却再不回答,转身下了船舱。
岸上一干人等,都傻傻的看着那条小火轮启航,没入了风涛当中。海涛拍岸,风雨呼啸,每个人身上心上,都是冰冷。
这条火轮,在海上划出了一条笔直向东南地航线,直奔离鸭绿江口并不远的铁山,明日天明之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能抵达
在离这条火轮相隔数百海里的地方,另外有一支庞大的舰队和船团,正在以与它截然相反的方向,直扑大连湾也是在明日天明之前,就能到达他们跨海奔袭地目的地
“中堂”签押房门猛的一下被踹开,就看见张珮纶气得浑身发抖,举着一张邸报就冲了进来。
签押房内已经聚集了前来回事的北洋官员僚佐,听见这个动静,都停住了动作,只是看着张珮纶直直的冲进来。
李鸿章端坐在公案后面,他已经收拾起在自己内宅书房的沮丧老态,神情庄重自若的坐在那里,提笔批着公文。看见张珮纶进来,他也是一怔:“幼樵,怎么了”
张珮纶脸色铁青,手一挥:“都出去”
他当年就曾经当过钦差大臣,朝中清流首领,现在又是李鸿章女婿的身份。一般北洋僚佐,还真没有敢和他叫板的。往日张珮纶儒雅,也不大参与北洋具体事务。现在这么一发威,所有人都讪讪的准备退出去。
李鸿章却一拍公案,板着脸大喝:“幼樵,你怎么这么轻狂我的签押房,也是你胡闹的地方撒脾气到其他地方去都在这儿,看他要说什么”
那些北洋僚佐全部站住,走又不是,留又不是,说不出的尴尬。谁知道你们丈人女婿在一起闹什么意气,这家务事也要咱们当属员的评理
张珮纶扫视一眼,将那邸报拍在桌子上面:“朝廷为什么发邸报,说准中堂所奏,调离叶志超卫汝贵两员离开平壤军前,陆路回京议处中堂,难道你真准了杨莲房那丧良心的主意”
李鸿章脸色大变,拿起邸报匆匆看了两眼,拍案大呼:“莲房误我”
张珮纶冷笑一声:“那奏折不是中堂您发出来的”
李鸿章已经呆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珮纶定定的看着他,忽然一拱手:“中堂,杨莲房这是在把你朝绝路上面逼啊就算中堂不知道这件事情,这满室僚佐”
他环指了一圈,咬牙大声继续:“也就是他们就是中堂您亲手养育起的这个北洋团体数十年,这个团体已经牢不可破。什么事情的考虑,也惟有从这个团体出发,完全视大义于无物没有他们形成一股合力配合我们就算这事情全是杨莲房做的吧,没有他们这些北洋既得利益团体的支持,杨莲房能有胆子冒中堂之名发折没有他们的支持,杨莲房能从掌印司员手中拿到中堂的关防只怕中堂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眼,想阻止却又没阻止罢了中堂,这是国战”
说罢,他猛的拂袖,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里幼樵”
张珮纶回首苦笑:“中堂,北洋已经暮气深重,这条船,看得早的人就该跳下去了。私谊是私谊,这辈子我都报答中堂不尽,我只有去徐一凡那里,为中堂身后之事补救一二了只有这样,才是聊以报德”
李鸿章轻声叫住了他,他脸色苍白,低低道:“幼樵,我给你调条火轮船吧,挂英国旗帜的,让你最快时间到平壤我老了,离不开这条船了。看到徐一凡,告诉他一声,我李老头子瞧着他能做出什么样子来”
张珮纶微笑拱手,一揖到地,转身便行。
签押房内一片安静,李鸿章苍白着脸,又批了一份公文,仿佛一切如常。这份公文批完,他突然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那些屏息静气的北洋僚佐忙不迭的涌上:“中堂中堂”
李鸿章却借着吐血一拍桌子站起来,嘴角犹自殷红:“好好好我李鸿章成就了北洋,最后也毁于北洋,真是好圆满真是好啊”
第四卷 不一样的甲午 ㊣第四十二章无时或忘㊣
公元一八九四年,八月二十三日。
一门门的火炮缓缓摇动,将炮口放平。炮手全部就位,弹药手抱着炮弹,紧张的等候着装填发射的命令。沿着瑞兴府北面的一个弧形半圆的山地,马克沁机关枪布置了整整一圈,怕不有四五十架,射击的标尺全部定好,都是指向城头。射手蹲坐在机关枪后面,都在屏息静气的等候。
徐一凡大步走进了一个土木搭建的掩蔽部,这个掩蔽部位于山头,离瑞兴府不过三四千米的直线距离,中间全无遮挡,不用望远镜都可以将整个战场全部收于眼底。
掩蔽部内已经有许多军官在等候,济济一堂。看到徐一凡进来,都立正行礼。楚万里,李云纵,德国顾问官,还有若干参谋,都在等候最后攻击的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