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约的全部内容,就在张佩纶手头的抄报纸上面。大清的官僚体系,走到末世的年月,已经是四处透风。严整肃然这个词儿,怎么也和大清官场扯不上关系。张佩纶盛宣怀等人,在北地京师的人脉关系是根深蒂固,哪方面总能拉上交情说上话。再加上钱神开路,更是无往而不利。袁世凯去联络毅军宋庆部,对北地情报的搜集主持,暂时就是张佩纶接手。转了几个弯子,居然就找上了世铎的心腹笔墨老夫子这密约文本几次往来修改。都是这老夫子在主持。虽说关防紧密,但是总有门路好走。北洋团体在天津留下的人,趁夜请那老夫子吃了几次花酒,就可以说上话了。
请来陪那老夫子的局,先是一等名妓。发现老头子兴趣缺缺,又改了戏班子的小生。眉清目秀的少年在他身边一坐,这老夫子就是基情澎湃。帮老头子在这小生家里摆了几个双台,再花千把两银子换了那兔子窝的张盖,撑足场面之后,大家就可以聊一些体己话了。
十万两的四恒银票盘子开出来。不管是盛宣怀还是张佩纶,价都没还一句。换来的就是这最为及时,也最为可靠的消息密约全部文本的抄件,现在说不定已经在天津上了船,用最快的火轮船,朝江宁送过来
“他们真下得了手哇”张佩纶摇头苦笑。
“为了对付我徐一凡,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卖的这样的中枢,还有让他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么这黑沉沉的天空下,总算还有一个老子该让天下知道,气数已经彻底变了下面就是该用什么样的方式,给这个朝代盖上裹尸布而已现在幼樵你可以确认了,这天下,是老子我的了”
徐一凡负手而立,喃喃自语。他语调也不甚高,却让洒脱如张佩纶也有忍不住行礼拜伏的冲动。
气运这东西,是个很奇怪的玩意儿。当天下所望都系于一人身上的时候。这个人在别人眼中,自然就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大帅天与人归”半晌之后,张佩纶才挤出了这么句话。
徐一凡淡淡一笑:“大笔一挥,昭告天下的事儿,就要拜托幼樵老兄了。给督抚的那些咨电,也安排发了吧。”
张佩纶毕竟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再说了,徐一凡现在不还没得天下么他刚才有点激荡的心神也平复下来,笑道:“拼着今晚不睡,这些文章都给大帅做好了。就一桩,酒助文思,大帅给点好酒”
徐一凡哈哈大笑,拍手让戈什哈进来:“通江宁城的好酒,都给幼樵先生找来明天,就看看这大清江山,在幼樵先生笔下怎么颤抖吧”
紫禁城养心殿西暖阁里头,一盏灯火,幽幽而亮。
自从颐和园建起以来,大清的中枢,早就不在这个冷清而凄凉的紫禁城里头了。颐和园的玉澜堂,是光绪长住的地方。六部九卿军机衙门总理衙门回事情,甚至引见等等,都多在颐和园。
可是今夜,光绪却从颐和园赶回紫禁城内,也不要多人跟着,只带着三两个太监,就掌了一盏孤灯,到养心殿这里来,谁也摸不清这个瘦弱皇帝心里的思绪。
养心殿西暖阁里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小房子里头,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灯火之下,就看见几十根耆草横七竖八得的放在的上。
跟在光绪背后的太监们对望一眼,这屋子里头的耆草,是当年乾隆纯皇帝撒下的规矩草。撒下来是什么样,只要大清在一日,每天打扫完屋子,耆草就要按原样摆好。大清一日在,此草千年万载都要如此
光绪呆呆的看着那耆草,灯火将他瘦削佝偻的身影投在了窗上。
千秋万载都要如此,可大清,还有千秋万载么列祖列宗在上,大清最后一个藩国朝鲜今天已经割了出去。爱新觉罗载湉不孝若此可是不这样,如何能对付那个徐一凡但愿列祖列宗庇佑,大清从此励精图治,能重整河山徐一凡已经要谋朝篡位了,已经将八旗子弟赖以为生的制度在两江摧垮了,大家伙儿也该醒醒,拿出全部精力本事和徐一凡斗了吧
但愿依克唐阿、宋庆可恃。
但愿日本军队可恃。
但愿白鬼子列强可恃
但愿他那些帝党臣子可恃
列祖列宗在天有灵,庇佑我爱新觉罗载湉
夜色当中,不知道是不是梆声惊动了屋角夜鸦,就听见空荡荡的宫禁当中,夜鸟哑哑而鸣。
这凄凉的鸣声里,光绪泪如雨下。
第五卷 鼎之轻重 ㊣第三十二章交接㊣
“岁正甲午,天下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