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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不错,许多话就不便说的那么直接。当下笑着婉转道:“当年我赴京应试时,途中曾夜宿一山寺,那寺中长老虽然并无大名,但佛法着实精深,其间我曾向长老请教佛法及人生进退之道,长老却不曾妙解佛经,而是走时送了一首偈子予我,和尚想听吗”

“愿闻大德妙音。”说话之间,悟名已起身合十诵了一句佛号。

“手把青秧插野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后退须知是向前。”朗声将这首佛偈诵完,唐离才若有所指续道:“金刚经中有言: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雾露闪电,和尚你佛法精湛,这六如之说必定是惯熟能详的了。又譬如贪、嗔、痴三大戒,自然更无需我多言。”

明明话意未尽,唐离却是住口不再多说,可谓不尽之意,尽在言外。

“六根清净方为道,后退需知是向前。”悟名聪慧焉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见这美和尚再轻吟了这两句佛偈,沉吟良久后才面向唐离微微一笑道:“大德妙言,发人深省。然则贫僧却也记得地藏王菩萨旧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何尝不是一个痴字儿,我佛为世人脱离苦海而以无上愿力创十万八千法门。绝不留一个虔信之人,若使我法相经义能传布四海,贫僧便入十八层阿鼻地狱也是心甘”和尚一口气说到这里,复又双手合十于胸前,口中轻诵佛号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弥陀佛”当此之时,悟名和尚看来还真是宝相庄严。

事已至此,唐离知道劝也无益,一时之间屋中竟有几分冷场。

“贫僧也是刚到河东,居士为何不问问小僧何以这么快就得知了这些消息”悟名知道唐离的心思,一时诵佛完毕后续道:“净土宗崛起不过近十余年间事,其根基原本浅薄。为打压其它宗门又一味只重扩张,甚至为了扩张不惜欺骗信众,在河东道早已是犯了众怒。不仅我法相,便是其它宗门也久已不堪忍受净土宗这种种行径,居士若能登高一呼,也是祛邪扶正的大功德。此次河东佛门若得以尽肃邪妄,重净三门,此后居士若有所命,我教诸宗绝不敢辞”随后悟名一桩桩,一件件开始诉说净土宗丛林中出现的各种丑事。

听悟名这么一说,唐离才明白这次针对净土宗的行动并非出自法相宗一家之意。所为出头的椽子先烂,净土宗后起之秀,这十余年间在北地发展太快,它这般扩张自然就会影响到其它宗门,这次有了机会,其它宗门在法相宗的居中联络下,合力一处转守为攻也就不足为奇了。若真能打垮净土宗,虽然又进来一个法相宗,但其他宗门在出了一口恶气的同时,自然也可借净土宗势力小退之际扩张本宗势力,何乐而不为而法相宗之所以愿意出头,也是因为新来乍到,可以借助此事迅速扎下根基并打开局面。

耳听出自相交情谊,唐离还想劝劝悟名,出家人不必如此咄咄逼人,只是弄明白这是河东佛教诸宗统一的行动之后,这种话反而说不出口了。抛开这些面上的争夺不论,唐离政治经济学知识虽然粗浅,却也明白这些和尚们内斗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出自于利益之争,本宗佛法得以弘扬的背后,就意味着大量信徒的增加,而多增加一个信徒,相应的多了一份钱粮布施,涉及到这些真金白银的东西,任谁也不会丢手儿,他劝也无益了。

如今唐离需要考虑的就是自己该怎么表态,然而只是略一沉吟,他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河东道佛门八宗之间的矛盾已经酝酿到了没有缓和的余地,纵然自己此次压下不帮忙,终有一日也会爆发。如此一来自己今天的拒绝不仅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得罪了这股在民间有着深远影响力的宗教势力,真是得不偿失,本来,若不牵扯到安禄山,得罪了也就得罪了,依唐离的性子也未必就真的在乎,只是如今他需要在河东发动“宣传战”,破除“二圣”的伪名,就不能不借助佛门力量,安胖子的这个“圣”名是由净土宗投桃报李给推上去的,若真能将净土宗势力逐出河东,则安胖子的圣名自然可以不攻自破。在这一点来说,唐离与这些宗门都是有着共同利益的。最后一点,两河乃是高门的聚集之地,这些以礼法传家的儒门世家多是对“妖胡教”好感欠奉,以唐离郑家女婿及观风使的身份来做这件事,既显得名正言顺,又能在这些世家面前得分,说来还真是一举数得。

脑海中电石火花之间想到这些,唐离说出的自然是悟名渴望听到的答案。

此后两日,唐离边随意游走观察地方民风,边四下里拜会当地世家巨族。日子过的真是忙忙碌碌。而随行同来的兰心等人则忙着按照太乐丞大人的意图开始召集地方教坊司乐工,为三日后的道学之会准备有史以来的第一台大型歌舞。

忙碌起来的日子过的就快,三天时间转瞬即逝,这一日早晨,河北道道学门前热闹非常,那些道学学子早已在学舍后边的“留园”等候,而现在来的就是晋阳乃至本道的高门大儒。

在门口迎接的三人一色儿的都是团领儒衫打扮,与身穿藏蓝色衫子的崔学正及郑子文站在一起,身形欣长,一身白衫飘飘的唐离就显得分外夺目。

“文公,尊婿代天巡视河东,我这道学也跟着热闹了一回,本城本道的就不用说了,连家伯父及卢家素翁也一并前来,道学学子真是有幸甚哪在我记忆之中,还是上次家表兄摩诘先生到时才有这等盛况,此次北地硕儒齐聚留园,还真是要感谢别情先生了。”闲话之间说到这里,那崔学正还真向唐离拱手作了一礼。

崔学正伯父就是博陵崔家当代家主。而卢家素翁乃是范阳卢家的当代家主,这两人虽然不曾出仕为官,但论威望绝对是抖抖脚整个两河也要动一动的人物,每次朝廷要旌表乡里,这两人及郑家老夫人的名字绝对是排在最前面的三个。

崔学正说话中间唐离扭头看了看面含笑容的郑子文,他来河东不过三四天的时间,这么点儿时间从通知到动身,无论如何是不够崔、卢两家家主从河北道赶到晋阳的,而现在他们居然到了,这只能说明,此事肯定早已有规划,而且远在他来之前就早已计划好,而操作这一切的,毫无疑问就是自己这位岳父大人了,只是让唐离想不明白的是,岳父这种做法到底是何意图,他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的面子大到能和王摩诘相提并论的地步。

想不明白就索性不再多想,崔学正说完,唐离正要还礼,就听道学门外幽静的长街外传来一阵儿车马粼粼之声,随即便见数辆马车转过拐角缓缓驶来。

马车还在老远,郑子文肃了肃衣冠后就领着崔、唐二人迎上前去。

“哲翁,素翁一路辛苦了。”郑子文从第一辆马车上迎下两个白发老者后,随即转身道:“唐离,快来见过两位尊长。”

唐离打量了这两个老者的同时,这两位家主自然也没闲着,那哲翁先自伸出手虚扶起唐离后笑道:“前时多见京中小儿辈传书,言说新科状元郎风仪不凡,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说完这句,几人附和着笑了一会儿后,哲翁复又点头道:“唐诗评鉴老夫也曾拜读,该书于精髓上暗合孟夫子知人论世之诗学观,于体例上接六朝诗品之余绪,而又能发前人之所未见,的确称的上佳作二字。比起你这相貌风仪,倒是这份才华更值得老夫赞叹哪”

“尊长谬赞了。”听哲翁说完,唐离刚谦逊了一句,就听旁边的素翁轻吟道:

达人轻禄位,居住傍林泉。洗砚鱼吞墨,烹茶鹤避烟。

闲唯歌圣代,老不恨流年。静想同来者,还应我最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