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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圆,这是淡青色的桑皮纸卷成,一卷二十个银圆,用着红蜡封口,说着:“这是你应该的赏,拿下吧”

等他出去,外面又下着雨来,方信打开了窗子,就在一边坐了下去。

雨慢慢变大,凉雨洒满天地,带着寒意,打得天地中一片白茫茫,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雨水中淹没,方信深深呼吸了一声,感觉到这种茫然。

对这个世界来说,发展到现在,退回去是万万不能了,但是要前进,又不知道前途是什么,就如现在雨中一样苍茫。

陈永贵造反,大战连打了八年,造成两千万人丧生,花费了朝廷二亿两白银才围剿了下去,这可以说是传统农民起义的最后一场。

这陈永贵其实也算是应运而生,是传统帝王的最后一批,有帝气在,不然也不会有这样大的声势,据他所知,也曾集了很大一批人才。

但是此人杀贵族,杀贪官,所到之处捣毁工厂,焚烧店铺,却使既得利益者贵族资本阶级联合起来,尽力绞杀,所以八年就被平了

当然,所到十六省,贵族阶级也受到严重打击,短时间内也恢复不过来,这本来,就是机会了,可惜这时朝廷却根本没有头绪。

总而论之,方信虽然心中有数,也感觉到这迷茫前途在何方

这是现在国家有识之士的迷惑。

至于人权和民主,在这个传统根深蒂固的国家,又没有类似地球上,外国入侵中国,打破天朝上国的神话,再怎么宣传,也是无济于事,不登上雅之台。

历史沉浮,兴衰迷茫啊

这十三年来,方信若是有什么作为,未必。

没有积蓄精兵骨干,没有积蓄治政骨干。

若说什么也没有作,那也未必。

读书、写字、锻炼,都是少不了,并且陆续传出点名气来。

府里也养着上百人,有几个算得上心腹,还开了一家小商行,利用郡王的帽子和人家专业的人才外出赚钱。

不过,也仅仅如此罢。

过上数日,却是舅舅谢云川过来。

若是论贵,谢云川只是父亲出了二任知府,自然远不能与郡王家比,但是论富,这谢家有二百顷二万亩,又有着六家商行,家财估计在三百万银圆左右。

当年父亲建此王府,由朝廷赐予,父亲是皇帝的亲儿子,皇帝一次赏了二十万银圆,但是还经过了舅舅家投资十万银圆,才建成。

舅舅谢云川年三十五左右,见了面,稍行礼,方信也就与他一起散步。

王府花园,走廊用木制,内隔有矮墙,使之一览无余,眼下梅花开尽,又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了。

梅花香自苦寒来,取的是那种冬去春来的生机。

而桃花,却是吸吮着满园的春意,才会以俏争春,争齐斗艳,远远望去,好像一片火红的朝霞。

方信先是和舅舅闲聊,不住含笑点头,这谢云川就笑地说:“我到过许多地方,这样多年来,见过的园林不计其数,但是你家还是别具一格”

“家学罢了,话说当年太祖也是醉心园林之艺,我父亲也是极沉迷这个”方信说着,他没有穿着王袍,就一袭青袍,腰里系着淡黄腰带,面如润玉眸如幽星,年才十四,让人一见难忘。

看着,谢云川心中赞叹,到底是太祖的子孙,朝廷的郡王,那种充充满满的大气,温温润润的气质,是常人花一辈子养气功夫也未必获得。

今天,天气晴朗,一丝云也没有,太阳洒落下来,却也不觉得热,只是树木、草丛、爬藤,都对着太阳吐出了绿意,一丝丝清寒的花香袭来,涤洗得浊气全无,心旷神怡,两人都很享受。

“听说你现在搞的商行,生意还行”谢云川终于说到了这个。

“嗯,这还行,这赵雪若还算是个人才。”方信应了一声说着。

“既然要办商行,何不和舅舅打招呼,请什么外人呢”谢云川有些埋怨地说着。

方信抿了抿嘴说着:“我是郡王家,总要自己立得根基,靠舅舅也不是长久之计,不过,若是适当地合伙作些事,却也是应该的,我总不会去找别人。”

这二段意思,毫不掩饰,说得谢云川是一惊。

第一段意思很明确,我郡王家立业,总不可能靠你谢家,再是至亲,也要自己立足立鼎,以后才可长久。

第二段意思更是明确,我知道舅舅想借我郡王家的朝廷许的一些权利,这我肯定会和舅舅家合作,不会流给外人。

二段话说得平淡,但是那语气之间,当真是神采过人。

谢云川凝视着外甥,心中不知道何等感觉,但是这也达到了这次来的目的了,就说着:“如此甚好哎,若是我家亦书能有你一半就好了。”

方信这十几年来,又趁着时光对笔墨文字的功夫下了点时间,文章中反朴归真,流露出去的文章,那是朴实又不泛精彩,仔细读来越来越有味道不惊人,不妄言,不绚烂。

郡王不需要也不可能科举,但是那些周围郡府学官老儒评价:“这郡王,气静神闲,思沉力厚,考一个举人绰绰有余”

这当然是方信要获得的效果。

要知道,这“气静神闲,思沉力厚”的评语,实是罕见之语,外人觉得不稀罕,但是久读书的人,才知道唯有明了圣贤微妙大义,心中安定,不妄不浮,才能得此文气。

方信听了只是一笑,说着:“亦书表哥已经是秀才了,再进一步也是可以,只是读书这事贵细,当从防微杜渐处着其心,又至诚心实意之处见工夫,过上几年就可以成的。”

说完,谢云川点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忧郁,说着:“的确如此,你如不是郡王,这进士是逃不了只是现在世道多变,就算考上了举人,也为知前途怎么样啊”

科举考试,以圣贤经书为纲,以六书为目,这考了二百年了,可是随着蒸汽机的发明,工商业发达,贵族势力越来越膨胀,整个社会已经超越农业社会的范围,因此出现了无数的新情况。

这朝廷这世界,日新月异,有识之士早已经意识到,原本的学术,就算强调了世上法利者仁之大矣,也很难追上复杂的情况。

这科举,似是越来越衰退了,并非是朝廷的问题,而是学术跟不上时代,自然出现沉暮的气息了。

比如说百年前,方信当这郡王,那舅舅见了要磕头,还要回禀,那容得现在这样有失尊卑的气氛,可是现在,这也成了某种常态了。

天下总有着有识之士,这谢云川也算一个,方信对他的担忧只能哑然失笑,说着:“舅舅,你太担心了,谢家有着万亩良田,商行也开了六家,亦书表哥已经是秀才了,再进一步也是可以,就算不中举不当官,当个太平学者也是不错,难不成就养不活了”

“哈哈,说的也是,亦书是我儿子,我看得明白,他就算不能发展,也守得住家业,既然守得住,那我谢家就算坐吃五辈子都吃不光儿孙自有儿孙福,可惜的是你才对了,哎,堂堂一个郡王,年俸才三万银圆,而且拿到手还要打个折扣。”谢云川惋惜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