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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梅园陪伴陆子澹的那段日子,书房里的任何信息对她都是不设防的,流云一边为陆子澹治病,一边阅读从各地传来的信息,两人经常为了某些事情讨论至深夜,而卫国风云,正是当时读得最多的。

易冲乃卫国元勋镇远大将军之子,大将军去世时易冲尚在襁褓,随后易夫人殉情而去,只留下易冲一人。卫国国主便将其安置在宰相府,与现今卫国宰相余生一起长大,二人兄弟情深。早年易冲出征突厥,于沙漠中迷失,众人皆以为其必死,然余生不顾众人反对,亲率百人近卫,在沙漠中搜寻三日,终将其寻回。

如今卫国国主年迈昏庸,太子建亦荒淫无道,朝中上下,颇有微辞。此时温宰相余生日渐把持朝政,军政国事,皆出于此,有取皇室而代之势。卫国本建国不久,皇室声名不显,百官中有传言余生欲废帝自立。

易冲自幼与卫国雅公主订下婚约,皇室欲拉拢其与余生对立,然易冲心念兄弟之情,婉言相拒。但他又不愿谋逆犯上,遂辞了官职,远离是非,这也是为何此战由余生出征的重要原因。

但是,若余生又一次率兵为他解围,易冲亦再难中立,这也是流云说他为难的原因。

易冲躲开她的目光,眉眼望向不知名的幽深处,苦笑,“我好像越来越看不懂你了,流云。你到底是谁”

流云笑着摇头,并不回答他的问话,朝着院门口招招手,原来是绿绮端着茶进来。“怠慢了。”流云朝他略一示意,随即端起小巧玲珑的茶盏,拨开浮在水面的碎叶,轻轻抿了一小口,“是从吴国买来的茶叶,味道淡了些,将军怕是喝不惯。”

易冲见她不愿回答,也不再勉强,笑着喝了一大口,烫得他直吐舌头,又恢复了一派天真有趣的表情。“我不会品茶,喝什么都像喝水一般,流云这茶斟给我是糟蹋了,倒是大哥有这闲情雅致,若流云能与他相见,怕是很谈得来。”

流云笑笑,若有所思道:“说不定有机会的。”

第十一回

十一

漠北凉州大营

白日里刚打了场胜仗,营帐里一派愉悦气氛,处处灯火通明,欢声笑语。营地中央的大帐,灯光明亮,人声鼎沸,正是瑞王李闻持与卫国宰相余生把酒言欢,觥筹交错中,两张同样英俊沉稳的面容荡出奇异的红色,四只深邃无边的眼透出淡淡寒光。

一直面带微笑的余生透过杯盏望向李闻持座下沉默如水的年青男子,果如传说中一般清瘦苍白,清隽如山峦的面容,沉静如明月的双眼,淡定若清风的表情,这就是赫赫有名的蜀国候陆子澹了。细作传来的消息说他命不久亦,可为何如今完全看不出来,尤其是那双星眸,漆黑如墨玉,怎么看都不似临危病人患。

陆子澹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朝他笑了笑,微微晗首,举起手里的杯盏,以茶代酒。余生亦微微扬唇,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目光又渐移至下手,陆子澹身边是个年岁略轻的少年,轮廓与陆子澹有几成相似,但面色红润,意气风发,眼神中颇有些傲气。看到他这副表情,余生忽然想到了易冲,他们都有双生机勃勃却清澈如水的眼睛,没来由地对他产生了好感,笑容更真诚了些。

陆谦被余生那双看似平静,实则锐利的眼睛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扭了扭身子,恨不得从他视线里溜走,却又不甘心被他看轻,强自镇定地冷哼一声,高高仰起脑袋,斜着眼睛看他,仿佛这样就能使自己更骄傲些。却不想余生唇边的笑容愈加大了些,连眼睛都眯起来,低下头,抿嘴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

陆谦更是有些恼了,索性不理他,憋着一口气,端起面前的酒杯猛地喝了一大口,一时酒水错咽,呛得他直咳嗽,面皮涨红一片。陆子澹早就瞧出他二人眉来眼去的热闹,心中只觉好笑,又见陆谦呛得瞪眼红脸,忙苦笑着拍他的背脊。

帐中央一群舞姬跳着夸张热情的西域舞曲,艳丽的服饰,挑逗的眼神,摇曳生姿的腰肢,看得一众将士魂授色与,更有定力不强的年青人哈喇子直流。余生亦是一副自得表情,眼神掠过面前角色艳姬,不时点头赞叹,偶尔还与身边随从交流一番,仿佛很有兴趣。

李闻持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笑,眼睛朝前方凝视,目光却不在这群舞姬上。陆子澹一如既往的淡定表情,望着舞姬浅浅的笑,瞳孔里印着她们婀娜的身姿,但他的眼神,却和任何时候没有两样。余生可以发誓,当初他望着自己微笑的时候也正是这副表情。

只有陆谦的反应比较有意思,年青人一脸涨得通红,头恨不得低到桌子底下,钢牙紧咬,表情严肃,像是要跟谁打架一般。更令人寻味的是,他一边握紧拳头,嘴里还一边念叨着什么,声音大了些,他身边的陆子澹陡然一震,原本就苍白的脸布上一层云雾,星眸迷上淡淡阴影。余生一下子来了兴趣。

“报”一声长长的传令声打断了余生的思绪,帐外,一红衣小兵紧张地跪下行礼,“报,古浪急报,狼盗袭城,已围城两日,请求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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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闻持浓眉一扬,让侍卫接过传书,随意浏览一遍,淡淡道:“知道了。”

余生闻言心跳忽然漏了一拍,眼皮眨个不停,想起前几日收到的消息,古浪,该不会是

拳握得紧了些,望向正座上漫不经心的李闻持,发现他犀利的眼神也朝自己射来。于是,挤出波澜不惊的笑容,慢条斯理道:“早听说这群狼盗杀人掠货,无恶不作,没想到胆子这么大,居然敢袭城,这不是自取灭亡吗。古浪乃河西重镇,想必城守严密,他们必定无功而返了。”

李闻持随意地摇摇手里的纸卷,缓缓将它压在案几上,沉声道:“古浪城驻兵三百,城守甚严。”顿了顿,望着余生的双眼继续道:“围城狼盗千余人,均狼牙铁骑,古浪危矣。”

“属下请令”话刚落音,下首一年青将领离座而出,跪地大喝:“狼盗猖獗无道,所至处人畜无生,请元帅下令,歼杀恶贼,为我大郑百姓讨回公道。”

场中顿时一片嗡嗡声,众人交头接耳,意见纷纭,有说立即出兵的,有说羌人压境无暇东顾的,也有左右摇摆不定的。只有李闻持和余生等人一言不发,只冷冷瞧着帐中各位,不知到底是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