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体的细胞之间游走,在试探着寻找他的神经系统。它们很快找到了那些通向大脑的神经,这些神经有着标记似的化学成分,这些成分就像食物一样引诱着它们。它们找到了目标后,立刻像蛇一般卷曲着,缠绕上来。这些力量在向两旁伸展着,伸展着,无限地伸展着它们的身躯,一直探向神经的末梢。找到后,它们停顿了一下,力量静静地在增大,然后,它们张开嘴,一口咬住了神经末梢,开始逐微米逐微米地向前啃噬。
英翔猛地绷紧了身体。来自全身的极度的痛苦猝然沿着神经直达他的大脑,像一记一记重锤般通过脑神经狠狠地击入大脑皮层,企图令那些被意志紧紧束缚住的意识飞散出来。
英翔紧紧咬住了嘴里的软棍,努力回忆着曾经在“挖掘机”上接受对抗训练时的要领,想要无视加诸在身上的痛苦。这种痛苦是人类迄今为止的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
那种邪恶的力量正在加剧,啃噬的速度在加快。它们优雅地、从容不迫地搜索着英翔的每一缕神经分叉,袭击着他的每一个细胞,缓缓地向他的大脑推进。
英翔徒劳地扭动着身体,剧痛令他几欲疯狂。他的头脑里似乎开始出现幻觉,一些飘飞在空中的面目狰狞的黑影狂叫着向他迎面扑来
他无法呼吸。
手术台旁的仪器里表现出的脑电图开始呈现出激烈的起伏,但屏幕上却只是闪烁着杂乱无章的彩色线条,有光点在其间不规则地四处飞舞。
白大卦们似乎感到惊异,其中一人看向坐在阴影里的赛义夫:“读不出来,他的意志太强了。”
赛义夫阴郁地问他:“到什么级别了”
“5级。今天早上,我们刚到这个级别10分钟,那个美国佬就崩溃了。现在都30分钟了,我们仍然一无所获。”
赛义夫思索着:“中国人神秘的中国人”
那个白大卦擦了擦额上的汗,对他说:“从理论上说,中国人所受的传统教育使他们认为在暴力下屈服是极大的耻辱。”
赛义夫缓缓点了点头:“是的,这很像我们阿拉伯人。”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可以再加大级别吗”
白大卦摇了摇头:“5级已经足以要他的命了。如果到达6级,很可能让他立刻变成白痴,或者死亡。”
“那就保持这个级别,我倒要看看他的意志还能坚持多久。”
“好吧。”
白大卦看了一会儿仍然没有具体图像的屏幕,转头对其他人:“他的心率现在是多少”
“正在下降,每分钟42次。”
“血压。”
“6028。”
“太低了。呼吸怎么样”
“每分钟13次。”
“给他氧气。”
氧气面罩立刻罩上了英翔的口鼻。
英翔的呼吸变得非常微弱。他只觉得自己跌入了痛苦的地狱中,受着永无尽头的煎熬。脑海中各种恐怖的幻觉纷至沓来,令他开始崩溃。
“挖掘机”最大的特点就是能让受刑的人一直保持神智清醒,因为人脑一旦失去意识,读脑器就更加无法探测到数据了。所以,经过“挖掘机”炼狱般痛苦的人最后都会痛恨自己生而为人,痛恨自己所拥有的意识和知觉,几乎无一例外地最终会彻底垮掉。
英翔在地狱的黑暗中挣扎着,在魔鬼的包围中徒劳地闪避。这是幻觉幻觉他努力去想这两个字。猛然,“依露逊”这个词跳了出来。
依露逊
“有了。”那个看着读脑器屏幕的白大卦叫道。
另一个屏幕在赛义夫面前。他凝神看着,上面的线条正在有规则地转动,那些四处飞舞的光点开始凝聚。
屏幕暗下来,很快是一片黑暗。
接着,出现了月光下的大海,波浪在轻轻荡漾着。有英语解说:“全世界只剩下45头座头鲸,因此我们特别关注它们的繁殖。在等待了三个夏季之后,今天我们终于看到了这一幕我们本来准备了水下摄影灯,结果却在下水后发现灯忽然坏了潜水员上船打算换一枝灯,却发现另一枝备用的灯也无法使用也许是冥冥中的天意要我们不去打扰这对情侣。我们只好借助月光来观察它们”
镜头转到水下,有一对座头鲸正在海中并肩游着。
解说停止了,也没有任何音乐,只有这对鲸鱼庞大的身体安静地划过海水。过了一会儿,雌鲸的身体在水中缓缓地翻过来,雄鲸从它的尾部滑上前去。两个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在黑暗的海水中缓缓地滑行着。
镜头持续了很长时间。没有一丝声音响起,然而震撼人心的生命之歌似乎充斥了整个空间。
赛义夫用指尖点了屏幕下角的“查询”。很快,屏幕下方打出一行字:电视记录片国家地理杂志之座头鲸。
良久,图像变了,变成了一个女人的正面图像。这是一个年轻的东方女子,却有着晶莹雪白的皮肤和一双奇异的淡蓝色眼眸。她笑吟吟地看着屏幕前的人,神情中满是戏谑和愉悦。“你看,座头鲸的爱情是不是充满了诗意”她轻声说道。“我喜欢水”
屏幕突然变成一片黑暗。尖厉的警告声从几个医学仪器中传出。
“呼吸停止。”
“心跳停止。”
“快我们正在失去他”
白大卦们立刻一片忙乱。他们立刻关上“挖掘机”,开始紧急抢救。
赛义夫起身离开,走进了廊道尽头的一个房间。他走到桌边坐下,点了一下桌上的开关。他面前的一面墙显示出图像,一个白须白发、清瘦苍老的阿拉伯男人看着他。这就是许多国家都想消灭的恐怖分子,“永远的斗士”的头号人物哈桑萨巴赫。
“怎么样”他问。
赛义夫摇了摇头:“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人怎么样”
“没死。”
“嗯你认为是他吗”
“目前还不能确认。”赛义夫思索着说。“我们的人被带走时,只有七个人是夜里呆在废墟区域的。其中有四个人是日本人,他们是两对情侣,夜里一起在喷泉那儿露营,已经证实没有嫌疑,我们放了他们。另外三个人现在都在这里,一个是美国人,一个是中国人,一个是德国人。那个美国人是来中东做地毯贸易的商人,上了挖掘机后招出自己是商业间谍,目前我判断他与死亡谷的那件事没有关系。另一个德国人还没醒,他好像是一家民用供水设备公司的工程师。我打算明天审他。这个中国人是个旅游记者,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来。”
“嗯。”哈桑沉思片刻,问他。“那个中国人什么都没招”语气中似乎不太相信。
“他很能熬,我怀疑他受过特别训练。不过,挖掘机已经开始挖出东西了。”
“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