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均是得道之人,怎还如此看不开呢”
诀明苦笑了片刻,颓然道:“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今次敌人厉害,天庭已有数十名顶尖高手饮恨在他掌下。小弟自问决非他敌手。然而天帝已下旨令我亲自剿灭他,我明知无幸,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上。今趟若连维兄亦不帮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说着捧头,哀叹连声。
维泱见他说得可怜,心中一软,叹息道:“若你当年未曾出仕,今日也不会有此一劫”
诀明苦着脸道:“此刻说这话已迟了。唉其实小弟亦不敢厚颜劳动维兄大驾,与人动刀动枪。小弟只求借维兄那面封灵宝镜一用,便很满足了。如此一来,维兄不用亲自出手,就不算违背往日之言。”
维泱一怔道:“那面镜子吗早在三百年前我从天界搬到岛上时,就不小心打碎了。”
诀明愕然道:“如此宝物,怎的这般不小心”大呼“可惜”,扼腕不已,接着道:“好在那镜子原就出自维兄妙手。可否劳动维兄大驾,随我上天界,重新再做一面小弟家中各种乱七八糟的矿石、宝物备得倒甚是充足,若你见到是仍短了甚么材料的,我即刻令人各处去搜”看了看维泱脸色,续道:“维兄若嫌麻烦,小弟亦可命人将材料送至府上,待维兄制好宝镜之后,借给小弟带走便是。”
维泱尽管此时实在无心旁务,但见决明殷殷切切,一脸哀求,念在两人数千年交情的份上,终不忍眼睁睁见他送死。同时亦想到若是清儿有甚不妥,自己即刻便能感应到,原也不需时刻探看。于是暗叹一声,随手取过一张纸,对摺之后吹口气,交给诀明道:“将这列出的物事取来给我罢”
诀明大喜,也不看一眼,当即合在双掌之中,潜运神力,传了出去。片刻之间便有人在岛外喊话求见,竟是决明手下,已将质材送过来了。
维泱站起身,对诀明道:“我将闭关一月,造这镜子。贤弟是在此间坐等呢,还是到时来取”
诀明忙道:“若不为维兄见弃,小弟便在府上相候罢”此事在他来说十分要紧,唯有亲自守在一旁,方能安心。
维泱点点头,向一直侍立在旁的会弁、如星交待几句,便自去造那宝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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漻清坐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怔怔望着远方。海浪呼啸翻腾,空气中透着一股淡淡的鱼腥味。若非这“海水”的颜色是一片血红,倒也和人界的海洋并无不同。
四下里明亮如白昼,天空中却寻不到那为世人所熟知的太阳。也不知魔界中的光明,是从何处而来。
重离君无声无息出现在同一块礁石上,挨着漻清坐下,伸臂揽住他肩,低声问道:“今日觉得如何”
漻清淡淡一笑,道:“很好,多谢。”
重离君细细看了看他,点头道:“嗯,气色确是好些了。你们修仙之人未见有甚么旁的长处,道心守得倒是极稳。”继而叹了口气,“近日发生一件大事,我不得不亲自处理。刻下便要远行,不知何时方归,暂时不能陪着你了。好在你心神已然平复,我即便离开也能放心。”
漻清忙道:“这一个月来多有叨扰,小弟心中早已甚为过意不去。离兄若有要事在身,切勿再度为我耽搁”
重离君皱眉道:“甚么叨扰,耽搁说这些废话,你还当我是朋友吗”霍地起身。
漻清心中一热,反掌握住他手道:“离兄待我如此,小弟无以为报感激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日后若有差遣,漻清无不从命,纵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重离君抽手转身,不悦道:“我为你做这些,全凭自己高兴,何曾图你相报你说这话,未免太小觑我了”甩袖便走。
漻清疾跃起身,从背后一把将他抱住,笑道:“你修为远胜于我,又有事是我真能帮上手的我不过是嘴里说说,自己图个心安罢了,你却连这都不许么”
重离君被他绊住,欲走不得;再听他语气中颇多无奈,心中好笑,怒气尽消。
漻清又道:“但我是真的希望能够帮到你。譬如这次,离兄的大事,如若方便的话,可否也让小弟插一手呢”
重离君转过身,重重在他背上拍了两下,笑道:“这回是和仙界有关,你不便出面。你若有心,下次罢。”
漻清愕然道:“和仙界有关是又要开战吗不行,我需得在旁照应,方能安心”
重离君摇头道:“魔神纷争不断,大家均都厌了,因此今次只是和谈,不动兵枪。你不安心甚么来况且以你那点微末修为,到时万一情况有变,还要我分神照顾。你到底是想帮我呢,还是想帮你们仙界拖累我”
漻清听得面上无光,讪讪道:“离兄说话真直接”
重离君微微一笑,柔声道:“你还是乖乖留在此处等我罢唉仙界中人,做事一贯拖拉。谈局一起,没有数月怕是回不来了。你若一个人无聊,便唤卫矛领你四处游玩。”卫矛在重离君府中,既似管家又似护院首领。一向对重离君忠心耿耿,对漻清也甚礼待。
漻清怔了怔,犹豫道,“本来我今日是想向你辞行的,只是听得离兄将与仙界交锋,放心不下。若你此去确然只是和谈,又不要我帮手,那我这可就要走啦”
重离君愕然道:“此刻距年关尚有月余,你回不得师门,却又欲往何处去若仍要在人间胡混,不如便在我家中安住,至少可令我知你一切平安。”顿了顿,皱眉道:“那日若非你以心音呼救,通过刻印传至我处,我可就从此见你不着了”一时有些后怕,将他抱在怀里用力拍了拍,道:“我可没有耐性如你师父般,一世世地去找你”
漻清被他拍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忙挣扎脱身,苦笑道:“多谢你啦我一路不作停留,直接回岛上去,想必也遇不上甚么大麻烦。”叹了口气,续道,“虽然一年之期未满,但家师见我回来,总不至于赶我出去。至多被罚上一罚罢。我亦是想起那日传心于他,连离兄都能得讯,他却一直未曾现身。虽然感应不到任何异状,我心中终觉不安。或许他正遇上甚么棘手的事呢总之我要回去看看。”其实漻清急切想回师门,除了想确定维泱安好之外,尚有数分委屈负气之意:看看师父到底在忙些甚么,竟可令他不顾我生死了
重离君冷冷道:“你要回便回去罢哼”
漻清笑道:“但愿离兄此去马到功成,和谈圆满此后仙魔两界之间得享太平,离兄日常事务也少些,我们便可时常相见了”
重离君叹口气道:“谈何容易尽力而为罢”天庭突然示好,魔界诸君均感疑虑,觉得难保不是个陷阱。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亿万年的打打杀杀,他们实在也是厌了。若真可和谈成功,不说永享太平,便是有一、两千年止息干戈,双方各自喘口气,略事休整,总也是好的。
八君之中原以乾天君为首,但他在两百年前与天界一战中受伤颇重,此时仍甚虚弱,于是大家公推重离君为使,与天界谈判。因他修为只在乾天君之下,远胜余人,到时即便对方有诈,他亦有能力保全自己,安然回来。但这一节重离君却不会于此时言明,免得平添漻清担忧。
当下他便动手帮漻清收拾行装,带着他瞬移至人界。两人依依惜别。
重离君北上涿鹿原,漻清则反向往南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