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们真是自私或者会更幸福一些。纵然天地难容,但至少亲人相聚。他们正是为了天地的平衡,纵是得到百姓的拥护。但却被至亲所憎。这才是他们的悲哀。而更悲哀的,是他们会一直承受来自内心的自责。自我的鞭挞远比别人加诸的更甚。
所以,他如今这样做。有一部份是为了父亲和师父,纵然弥补已经太迟。但至少,没有完全绝望。鹤云还有洛奇,那是她与寒天相爱地证据,是她不悔地延续。雁来还有月,他正一步步的了解更多的情感,枫保存了他们最后的希望,月一直存活至今。
而他们尚存于世,对于师父与父亲而言,这也是一种救赎
洛奇与鹤云长的极像,眉眼之间的灵动一如鹤云重生。她有着其母一样的个性,率性而自由,不服输亦不放弃寒天把对鹤云的爱与思念皆倾注在女儿身上,在这乱世之间,给了洛奇美好的童年,巴梁山是他们地净土。纵然贫穷,但仍旧是洛奇一生最珍贵地回忆。在她心中,她的父亲是个英雄。没有血质考量,没有身体条件地因素,他就是她心中最强大的英雄
她每每想到的父亲的时候,总是欢笑多过泪水,相聚更胜离别。是父亲教会她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而正是这样的人生态度,她才可以在与父亲离别的岁月里,一直支撑至此。
这两天太康又下了雪,将这满院,都裹上银白。洛奇今天穿了红,红色的袍衫,红色的短裙,红色的长靴。像是一团灼烧的火焰,将这严寒都逼退了三分。轻弦看她在院中掠上掠下,只要他觉得她纵气不对,便马上以灼息引魂纠正她。这种半是操纵的方法,可以不需要通过口诀。而洛奇也从这一牵一引之中,更快的找到正确法门。她无法像轻弦那样聚光成剑,但气行全身的时候,依旧清楚的可以感觉到。那一缕缕的气蕴在指尖,随意的弹抖,皆成锋锐。
她用这种方法来操纵夜意心,将热力的灌入的时候,夜意心便会时隐时现。汇合妖鬼与真经,这种力量不会让夜意心败坏,反倒更加相融。
轻弦看着洛奇的动作,眼前有如开出朵朵红梅。这种红色的热烈中和了寒冷,一直深入到他的眼底,直至慰籍他的心头。那种他曾经说过,却不曾体会过的感觉,如今因眼前之景而具化。这感觉一直深埋,是他查觉的太晚。当中亦有失落,但不至让他颓废。他并不认为这是悲哀,而是另一种完整一种情感的体会,让他更加的完整。一如天与地之间,有万事万物,天地该包容一切。若人为天地,那诸多经历,诸多喜悲,都该皆尽包容。
“主人,岳公子,该歇了。”紫竹站在阶台上,边上小桌上已经摆了炖炉,此时热热的冒着白烟。她穿着团绒的青袍,半拢着袖向两人招呼着,“奴婢炖了参花瘦肉汤,喝一盅再练罢”她一边说着,一边弯了腰,打开炖盅。
浓溢的香气是最好的召唤方式,洛奇果然就自远远的一根柱上风一样的卷了过来。一跳便上了阶。回身冲轻弦叫着:“小竹炖汤地手艺可是一流。师父快来吃”
一听她这般称呼,轻弦挑了眉毛:“我可不要当你地师父,传出去丢我的人。”
洛奇捧着小盅,看他一脸的笑意,她不由撇撇嘴:“你不乐意更好。我还不想矮你一辈呢”说着,她往阶上的躺椅上一歪,深深吸了一口香气。“小竹子,你可以开炖店了,真香”
“等事情了结了,随我去华阳一趟吧”轻弦踱到她的身边,坐在她身边地椅子上,“我想让我爹见见你。”
洛奇正小口啜着汤,听他这么说,微怔了一下。大眼在热气的熏染下有些微微含雾一般的迷离,轻弦看着她地表情。略顿了顿。缓缓开口:“现在,你不愿意”在她完全知道那些往事之后,她不愿意是正常的。论关系,他的父亲是她的舅舅,也是她的亲人。但是,正是父亲的所作所为,让她失掉了母亲。她没能见自己母亲一面,直到镇魂狱,所见不过是鹤云充满愿念的鬼魂。
“不是不愿意。只是有点”洛奇勾着唇笑笑。偏着头看他,“你爹不想见我吧在他心里。他根本不希望我爹和我娘成亲。”换言之,在轻弦父亲的眼中,她根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肯定想见你,如果他知道你的存在,一定会想见你。”轻弦地肘支在膝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算我自私,我希望他能好受一点。不过,我不会勉强你一定要原谅他。”
洛奇放下汤盅,侧过身来托着腮帮子看轻弦。他看着她认真地表情,一时摸着鼻子:“你干什么这样看我”
她忽然笑眼弯弯起来:“轻弦是个大孝子啊”
他让她说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微哼一声伸手去戳她的头:“我明白你的感受。其实我心里也是一样,我并不认同他曾经的作法。但你要相信,我爹绝对不是一个”
“我相信”她缩了下头,认真的说,“如果我们还能活到那一天,我一定会去。”她笃定的说,“不仅我要去,我还要把老大带过去让你师父也见见他”
他笑起来,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格外动人:“谢谢。”他低声说着,突然又见她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让他不由又有些担心起来:“你又想什么呢”
“没有,我只是在想,华阳那边的关系好像很混乱耶。”洛奇扎着十个手指向着轻弦。轻弦一时不明白什么意思,她看一眼轻弦,继续说着:“你看,如果从你爹这边算呢。我是你表妹,老大就是你妹夫了。如果从你师父那边算,哇,那可就惨了我老大是你师父地外孙,那我们岂不是都要低你一辈了让老大管你叫师叔他肯定会先把你掐死地,哈哈”
他没料到她一脸若有所思居然是在想这些,一时间哭笑不得。但心里似有嫩芽突破厚重泥土,碎裂间让他轻痛,却让他快慰。甚至他可以想像得出那细柔的一抹新绿,是如何艰难地冲破重重阴霾与厚重。但终是,绽出动人的生机。
他盯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突然他低语:“那你刚才还管我叫师父呢,寂隐月注定要比我矮一辈。掐死我也一样”他看着洛奇目瞪口呆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洛奇忽然诡异的笑起来,摊了手向着他:“既然如此,我决定一到过年的时候就跟着老大叫你叔叔”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看着她伸着手一脸快开花的样子,“干什么”
“红包红包,快过年了。提前给我吧师叔”她的话让轻弦伸手去拍她的爪子,虽然是拍,却是触而相握,既而不动,嘴上哼着,“你想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