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一股无形的阻力,好似撞上了空气墙。
下一刻,那年轻人出现在了他身后,上下打量着夔,不等夔作出防御姿态,便说:“你是不是受伤了想来这里疗伤”
夔的表情略微起了变化,那年轻人打了个手势,像是施恩似的,撇下夔,自顾回头走,说:“跟我来,看在你有点本事的份上。”
夔本欲离开,他的法术却解不开那年轻人设置的奇怪空气墙,只得掉头跟上。
等到夔泡在了水潭中,被瀑流冲刷得舒服极了,内伤也慢慢愈合,年轻人才继续问:“你是谁哪儿来的”
夔想也不想地答道:“你又是谁”
年轻人用教训的口吻说:“我是公子聿,这片林子方圆八千里都是我的封地,你才是那个擅闯我别居的无理之人。”
夔一阵无语,倒也忽然来了灵感,从容道:“我叫沧夔。”
年轻人说:“沧本地没有这个姓的仙人,你是蓬莱洲外面来的”
夔在心里怔住。
这里居然是蓬莱洲境内,昆仑墟的心脏地带,无数高阶仙人在此地安居乐业。
而这个年轻人竟然自称这里是他的封地,莫非他是
夔有了个很危险的猜测。
好在公子聿也没深究他的来历,只当夔是个游历四方的散仙。
夔觉得公子聿性情飘忽,令人捉摸不透,说他傲慢,他又能浑不在意地和夔聊天,却更像在自言自语,每句话都在抒发自己的真实看法,似乎平日里极少有这种直抒胸臆的机会。
夔漫不经心地听他扯了半天不着边际的东西,心里思考着怎么脱身。
不知公子聿说了什么,等待着夔的反应,夔为了表示自己在听,微微点了下头,谁知公子聿马上起身道:“事不宜迟,那我们就走吧。”
夔一脸莫名其妙。
公子聿沉下脸:“你刚不是说到我家去做客”
夔:“”
他在心里权衡。公子聿实力惊人,刚才短短交锋,夔已经看出他说不得能和自己打个平手,况且自己现在有伤在身,若要硬打脱身,估计会很勉强。
再者夔内心深处也想看看仙人聚居之地,究竟是什么样子。
于是,公子聿变回龙形,托着夔一路风驰电骋,下方大地飞速朝后逝去,星罗棋布的林原、丘陵、河川,一一化作流光云影,夔紧紧抓着公子聿的龙角,突然公子聿一个急刹车,差点把他颠下来。
他们从高空往下急降,一片壮观的密密匝匝的城池在夔的视野中展开。
刹那间,夔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太美了,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他在绘卷上看到过的蓬莱洲之都,苍梧京。
屋顶平的,斜的,圆的,攒尖的,琉璃瓦颜色介乎苍蓝和青金之间,有种端凝的尊贵,似乎人站在琉璃瓦映在地上的阴影中,也变得如这些建筑一样高雅。
城池中所有建筑的墙一律纤尘不染的洁白,丹朱梁柱流火飞韵,翠蓝金画绵绵缀连,方正长街,蜿蜒曲巷,仙人们衣袂风流,信步闲游。
随着公子聿不断降落,夔仿佛是一滴微不足道的墨,飞入了一幅巨大的画卷中。
城池正中,则是不亚于赤水宫的一座仙宫。论广大,甚至在赤水宫之上,占了苍梧京四分之一的面积,一宫之间,气候不齐。
与华艳诡谲、以红色为主基调的赤水宫比较起来,这座仙宫从屋瓦到路砖,大多数是昙花瓣似的透明白色,有的不那么透,似梨花白,有的温润不透,如珍珠。
宫苑中各处盛开的琼花玉树,则全是浅浅的胭脂色,宛如天女面靥上清浅的酥红,只能遥看,近看成无。
微风中生长的浅红云团,倩倩地倾压在宫墙上,累垂委地,满树粉红都出了墙,沿墙角堆叠,柔软成毯的细碎春红,香气恬净而隆重,灌满了宫道,飘到了天上。
白中点粉,一素一华,乍看如此缥缈轻倩,却硬是被宫殿建筑群的形态撑起了一股巍峨气象,未云何龙,不霁何虹,处处彰显阴阳调和。
夔当然知道这座宫殿在昆仑墟万千国度中多么有名,它的名字叫大昙华宫,为昆仑墟仙首青冥洛君所居皇宫。
公子聿带着夔降落在皇宫一处小方场上,霎时,东西南北钟楼上一齐发出了号角声,悠悠然响彻天地间。
过了好一阵号角声才歇住,夔终是未脱少年心性,忍不住问道:“你是青冥洛君的儿子
第162章 记忆:昆仑墟中篇2
公子聿面色恼火, 似乎夔的问题哪里冒犯了他, 但他很快调整表情,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没承认也没否认。
看样子是了。夔在心里想。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认知上的错误。
夔对公子聿的第一印象不算坏, 如若可能, 公子聿会不会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不过,由于沧巽的缘故,夔暂时不想暴露在青冥洛君的眼皮子底下。
他提高警惕,跟着公子聿走, 偌大的仙宫没什么人,偶然远远有宫人经过,皆是隔老远就站住不动, 对公子聿方向行跪礼,一个个弯腰低头,自然看不清夔是谁。
当公子聿带夔来到了他的住处后,夔总算知道为什么公子聿要将自己带回来了。
“我缺个伴读, 还缺个陪我打架的人, 你以后就住在这里,陪我打发时间。”公子聿完全没给夔拒绝的余地。
夔十分不习惯被人发号施令, 听到公子聿这么说,夔头痛起来。从某些方面来看,公子聿颇有点熊孩子作风。
“你把一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留在宫里,你父亲会同意吗”夔旁敲侧击。
公子聿冷冷道:“他忙得脚不沾地,不会有空管我。”
夔问:“忙什么”
公子聿没有回答他, 转身从架子上拿了个玉瓶,倒出一枚清香四溢的药丸,递给夔,敦促他服用。
夔一闻即知这是好东西,也不疑公子聿会害他,嚼碎了吞下肚,果然,四肢百骸暖洋洋的,内伤愈合加快了大半。
公子聿抱起手臂,斜靠在墙上,盯着夔,若有所思地说:“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你的长相不是寻常仙人。沧夔,你对你的来历,没骗我吧”
夔心稍微往上一提。
接着,他发现自己完全无需多虑,公子聿自问自答道:“算了,我不喜欢想太多,既然和你有眼缘,以后就做个朋友。”
公子聿纯粹是说话说给自己听,不需要夔在旁边回答,仿佛他只要待在旁边听着就行了。
公子聿从自己的生活开始,拉拉杂杂念了一番,十分啰嗦琐碎,夔听得昏昏欲睡。
不多时,夔已经对公子聿其人有了生活化的细节丰富的了解,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夔听得十分头痛。
公子聿好像天生缺少一根叫人情世故的筋,或者说,正因为他地位特殊,不用看任何人脸色,才养成了浑不在意旁人想法的习惯。
“对了,你有伴侣吗”公子聿说了半天,歇口气喝茶润嗓时,冷不丁突然问夔。
夔蓦地想到了沧巽。他们没有举行什么仪式,却比昆仑墟任何一对仙侣更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