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凉飕飕地从门外挂了进来,也就一会儿的功夫竟然起风了,嘟嘟格独坐帐内,帐内的陈设非常简单,简单到除了一张床和一张小桌便再没什么了。此刻的嘟嘟格内心是复杂的,多年的养育之恩,多年东奔西跑相依为命,她从来以为冯姝是这个世界上自己最亲的人,没有冯姝恐怕自己早就死了,也不会活到今天。
可这个人同时也是杀害自己亲生父母的真凶,是造成自己成为无依无靠孤儿的罪魁祸首,而自己这么多年不但没想过要为自己父母报仇,反而认贼为母,贴心孝顺。这是多么残酷的事实,又是多么可怕的事实啊。忽然间想起那一日冯姝到嘟嘟格家中借宿的情景,那时候父母是如此热情的接待着远方而来的陌生客人,也正是因为这个陌生客人,让全家陷入了灭顶之灾。
想到父亲常常带着自己去打猎,回来之后母亲会把狩猎所得一部分换取生活用品,一部分用来家里食用,当一家人围坐在篝火旁吃烤肉的时候,那种温暖的气氛,好多年都没有感受到了。
然而有朝一日,当父亲不再回来,母亲被蜂拥而来的汉朝士兵杀害,自己和颖儿不幸被抓,甚至最小的弟弟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在那场大战下,一个不满一岁的婴儿,很难想象还会活着。想到伤心之处,嘟嘟格更是怨恨自己,怨恨自己不但不能为家人报仇,反而认贼为母。
“啊”一把挥洒过去,桌上的碗和罐子被嘟嘟格扫落在地,噼里啪啦的发出一声声碎裂声。
嘟嘟格一脸怒气与悲愤,冲出帐外,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的想要在大地上狂奔,然而她终究是没那个自由的,她们至今任被屠暨堂的人紧密监控着,说是屠暨堂的人,倒不如说是萨仁的人,因为屠暨堂把这些事是完全交给萨仁打理的。
嘟嘟格顾不得士兵的阻拦,向疯了似的与之厮打,士兵从来没见过这样疯狂的嘟嘟格,竟是玩命似的,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拦截的士兵眼见着局势不太好,又害怕伤害嘟嘟格会有什么问题,毕竟她还是阏氏的养女,郅支的妻子,于是便有一人飞奔着去向萨仁禀告。
萨仁闻听嘟嘟格如此异常的表现,郅支和冯姝都不在她身边,顿时感觉奇怪,在士兵的带领下来到案发现场。当她看到嘟嘟格杀红了眼的模样,又见嘟嘟格身边无一人在侧,顿时陷入疑惑。
“她会因为什么事如此疯狂呢难道是为了和郅支逃离出去”萨仁一边朝正在战斗的嘟嘟格看着,一边自言自语道。“郅支在哪里”向身边的人询问道。
“禀阏氏,郅支被人带着去干活了,这会儿还没到回来的时候”手底下一士兵道。
“如果她要走,不可能不带着郅支和冯姝一起走的,看她样子,也不像是要走的样子,反而有点像是在发泄,像疯狗似的发泄。为了什么呢”萨仁实在搞不明白,喃喃道。忽然脑中一个机灵,仿佛想起什么,萨仁嘴角未扯,阴冷一笑,道:“你拿他们发泄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去报仇啊。”对,萨仁想起来曾经跟嘟嘟格说过的话,如果有什么可能刺激到她,让她如此疯狂的,那很有可能便是那件事。
听到身后萨仁的声音,嘟嘟格终于冷静下来,身边被她打趴下的士兵并不敢靠近,像是生怕挨打似的。转头,冷冷的眼光透视着眼前女子,仿佛想要用目光将之射穿似的。
“你知道是谁杀了我父母是不是,你一早就知道是她是不是”嘟嘟格眼中带泪,脸上带血,朝萨仁冷冷道。
“是,可你会替你的亲生父母报仇吗他们都死于那场战争,他们都是匈奴人,你知道那一战匈奴死了多少人吗”说着说着萨仁都似乎有些激动起来,道:“就连我最爱的人,壶衍骶大单于也几乎死于那场战争,而整个匈奴自此之后一蹶不振,而这一切与你的母亲现在的曲歌阏氏有莫大的关系,甚至没有她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说到激动之处,萨仁已经乱了,她不管一切不顾一切的将自己的心里话倾囊吐出,也不怕身边人听到。好在这些人都是她自己人也不会传到别人耳中。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恨她想要至之于死地的原因”嘟嘟格一脸阴冷地看着眼前之人,语气刺骨般透寒。
“难道不应该吗难道她杀了你的家人,把你的家乡带入了万劫不复之地,你不应该杀了她吗”说着萨仁冷笑两声,道:“我可不向你,认贼为母,背祖忘宗,长生天不会饶恕你的。”萨仁向嘟嘟格讥讽道。
“你少拿话激我,是否报仇,我心里自有定数。不需你来激我。”嘟嘟格冷冷道。
“哈哈从今天起,你可以在王庭自由走动,我也可以告诉你如果有朝一日那个女人真的死了,你和郅支便可以离开这里。”萨仁仰天大笑两声,道。嘟嘟格朝萨仁瞪了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嘟嘟格提起一把短剑,萨仁已经放宽了对他们的管束,郅支却还没回来,然而嘟嘟格来不及等待郅支,也许现在做这件事是她唯一能为郅支做的。
“杀了她,为父母报仇,请求长生天宽恕。杀了她让郅支能离开这苦难之地,能够又机会好好活一场。杀了她”像是着魔似的,口中念念有词,她最终还是难过自己那一关。
冯姝正在自己帐内发呆,屠暨堂还没过来,大概在王帐内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油灯忽闪忽闪的,大概是风吹进来的原因。门口忽然站了一个人,冯姝定睛瞧了瞧,那是嘟嘟格,只见嘟嘟格头发凌乱的披散着,风吹过来,扬起千万根青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恶狠狠地瞪着眼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