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布大声呵斥瓦鲁根野心滔天，瓦鲁根也不甘示弱，反讥他的怯懦，二人的脾气本就是针尖对麦芒，不过三言两语，已经死死抵住了彼此，像是要来一场摔跤决斗。
厄乌其的声音十分虚弱，但威严犹在，很快便终止了儿子们的争斗：“瓦鲁根，说你的理由。”
他并非不倚重将布，但他更加忌惮瓦鲁根——毕竟将布已经是储君，不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瓦鲁根击掌，呼勒都便推搡着什么人进了大帐，接着便是相当沉闷的一声，大抵是那人被狠狠地掼到了地上。
顾栩念缓缓蹲下身，勒扎想要阻止却没来得及，只见她轻轻掀起门帘的一角，谨慎地向外瞥了一眼。
看清外面景象的瞬间，顾栩念险些失声叫出来。
她飞快地向勒扎打手势，示意他也凑过来看，于是勒扎只好伏在地上，从细缝中看出去。
跪在大帐中间的人着了甲，不是北蛮的制式，甚至还有些眼熟……
勒扎的眼神和她对了一下，顾栩念则慎重地摇摇头——且不说那人没摘面甲，就算他真摘了面甲，顾栩念也不见得认得出每位玄甲军。
将布嗤道：“瓦鲁根，你这是什么意思。”
“今早玄甲军偷袭营地，放的火箭差点就烧到了我家的帐篷！”瓦鲁根讥讽道，“我们的储君一向与汉人交好，如今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也能姑息不成？”
“你如何证明，他是玄甲军中人？”将布并未因他的挑衅发怒，“单凭这一身皮？瓦鲁根，你该不会以为，玄甲军这么轻易就会被你俘虏了吧。”
玄甲军数年来南征北战，战绩斐然，死伤自然不可避免，被俘虏倒是当真未有先例，因此将布第一反应便是怀疑。
天兵神将一般的人物，竟会如此大意？
听了他的质疑，俘虏昂然道：“吾等有军令在身，深入虎穴，迎回我们的侧王妃——识相的话，趁早放我们一同离去，否则，休怪玄甲踏平北蛮。”
口齿流利，至少证明了的确是汉人。
顾栩念皱了皱眉，这个人的声音她非常陌生，她难以判断真伪。
瓦鲁根还在滔滔不绝，大意是若此时不抢占先机，必定损失惨重，不如抢先南下，打一个措手不及。
恐怕除了他以外，在场所有人都会以为他在发癫症。
若只是攻打印北关，勉强还可一试，可瓦鲁根的野心，竟是直指京师！长途奔袭，就算他举全境之兵，未必能有胜算，除非他有办法克玄甲军，困难便少了一半。
可他如何敢夸此海口？玄甲军上下都签了死契，断不可能有人阵前叛变……
不过有个法子，倒是容易实现——只要楚肃不在，的确是无人能调动这支军队的。
顾栩念轻轻咬着嘴唇凝神苦思，试图找出这整件事的破绽。她隐约记得，淬炼甲胄时添了秘方，较其他玄铁所制器物质感略有不同，外人或许能知玄甲军制式，却无人仿得出一模一样的材质。
这一点她倒是能轻松验证，但瓦鲁根还在外面，她不方便出去。
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指甲有些长了，但还算圆润，她一向是不戴什么饰物的，嫌不方便活动。
对了，扳指！玄甲军该有扳指作为信物！
可她瞧过去，那人还戴着手甲，得找个由头，卸了手甲验证一下……
将布大抵是与她想到了一处，跨上前先将那人面甲一摘，露出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来。
顾栩念盯着那张陌生的侧脸看了半晌，有些犹豫了。
勒扎生怕她一时冲动，急忙攥住她的手腕，却发现她在发抖。
顾栩念面无血色，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以口型不容置疑道：“我出去。”
她真的不愿意再以任何方式与瓦鲁根碰面，这张脸或许会是她余生如影随形的梦魇，但她不得不勉强自己勇敢。
如果只听瓦鲁根一面之词，后果会是什么，此刻在大帐中的每一个人都清楚——
将过错推到玄甲军身上，北蛮便是师出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