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衡如愿被贬,做了一个七品芝麻官。
他们所在之处距离清河县仅一日路程,陈老爷和夫人时常会来看望孙儿。
陈衡官服加身,在大街上露了一次面。
闹事的人都少了。
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泼皮、小混混,一个个龇牙咧嘴,也开始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街串巷讨生活了。
但凡见过陈衡的人,皆称他威严,可怕,像是地府里的冷面阎罗。
这日午后,阳光充足。
荣华今年刚满五岁,她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鬼鬼祟祟的偷瞄着娘亲。
沈抚芷心里疑惑,淡淡开口:“荣华,你哥哥在做什么呢?”
荣华挠了挠脖子,奶声奶气说:“哥哥在用功读书。”
“真的?”
荣华吐了吐舌头:“娘,你在给我个糖人,我帮你看着哥哥。”
沈抚芷短暂的思考片刻,踮着脚,从柜子上拿了一个给她。
荣华得了糖人,开心地蹦蹦跳跳跑了。
盛夏,繁花盛开,天气闷热。
沈抚芷觉得屋子憋闷,便来到后院散步。
小荣华鬼鬼祟祟,站在后院门口向外张望。
“荣华。”她喊了一声。
小荣华一听娘亲的声音,滋溜一下躲了起来。
有鬼?
沈抚芷快步跑过去。
后院巷子里,陈衡一身便服蹲在墙角,小荣华急出一头汗,正同他告状:“不好,娘亲来了。”
“陈衡,你又纵着儿子打架。”沈抚芷看着富贵和邻居的孩子打成一团。
那个孩子比富贵大三岁,也高出不少。
富贵鼻青脸肿,嘴角带血,被人压在身下挨着揍。
“男人之间的事,你别管。”陈衡把荣华抱在肩膀上,嘴上朝小富贵骂道:“就这点能耐,以后还是读书,做个书呆子保命吧。”
“学什么武?能打过谁?”
小富贵被刺激的奋力还击。
沈抚芷有些心疼,快步走到近前,想要拉开他们。
小富贵眼睛一瞪:“娘,你别过来,不用你管~”
下一刻。
他被隔壁的孩子,一拳呼得眼冒金星。
富贵:o·(?w?)?o·?
沈抚芷急的直跺脚。
“孩子就得从小锻炼他有担当,无论输赢成败,都要自己承担后果。”陈衡说着。
沈抚芷闭着眼睛,气呼呼的坐在门口石头凳子上。
富贵不想落败,咬牙,逮住机会一拳砸在对手鼻子上,那孩子吃不住疼松了手。
小富贵是趁人病要人命的主,又挥起一拳打在对手的门牙上。
隔壁的孩子,今年不过九岁而已,他哭着站起身说:“陈叔叔。”
“你儿子太凶了。”
“爹,我又赢了!”小富贵从地上爬起来,乐颠颠的跑到陈衡跟前得瑟。
陈衡随手奖励隔壁小孩几颗糖果和两个铜板。
小孩开心跑了。
富贵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问道:“爹,你奖励我什么?”
“拳头无力,回去继续给我练。”
富贵哭哭唧唧跑到沈抚芷面前告状。
沈抚芷温柔的安慰他:“乖,咱回去好好读书。”
“不,我爹说读书没好人。”
沈抚芷~
晚上。
陈衡欺身压了过来。
沈抚芷正为两个孩子,对陈衡言听计从的态度而郁闷着。
“别分神。”他不满的控诉着。
沈抚芷哼哼唧唧的扯着床帐,闭着眼睛装死鱼。
陈衡平日里衣冠楚楚,如高岭之花。
其实没人知道他脱了衣袍,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流氓。
尤其这一年,府衙有师爷协助办案,他清闲下来,不用多费脑。
开始有事无事,就往家里跑。
他练武的那一身力气,也无用武之地,结果晚上全用在她身上。
…
*
次日,陈衡处理完公务回来,他手里拿着信纸,推开门便说道:“爹的信,你来瞧一瞧。”
沈抚芷伸手接过。
沈老爹的字迹如同鬼画符,蹩脚又难以辨别。
“信里什么意思?”他问。
沈抚芷蹙眉看了好久,开口:“爹,在京都,他说过几日和小姨母会来看我们。”
陈衡捏着信纸,看了看,疑惑地问:“爹去京都做什么?”
问完,他脑子一下灵光乍现。
他曾有意把沈老爹接过来同住,不想却被拒绝。
小姨母也是如此,不肯随段蓉入京安度晚年。
穷乡僻壤,有什么舍不得的。
还是说,这里边有什么隐情。
陈衡拍了一下沈抚芷的肩膀,笑道:“看来在爹的心里,你排不上第一位了。”
“什么?”
沈抚芷有些小郁闷:“我想去京都。”
“有一阵子没看见蓉儿和秀莹了。”她声音闷闷。
陈衡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好,我陪你去。”
京都。
酒铺的生意在天子脚下,已站稳了脚跟。
李秀莹自从和离后也加入进来。
她们三人合伙凑了银子,又开了一家分店。
一个城东,一个在城西,
每个月底都会结算盈利,在依次分成。
三个人,沈抚芷分的最少,毕竟她是坐享其成的那一个。
一年下来,真金白银,数目极其可观。
陈衡与沈抚芷带着一双儿女来到段蓉家中做客。
小秦氏坐在推椅上,热情的招呼着他们。
她的腿脚因意外埋在雪里没了知觉。
曾梵生为此,花了不少银子,最终落下个残疾。
小秦氏失去往日的精气神,被段蓉接了回来,雇两个婆子照看她。
曾梵生也在酒铺帮忙,所以每日会和段蓉一同回家。
段蓉每次回到家都会先去小秦氏那边坐上一会,说几句宽慰她的话。
小秦氏拉着段蓉的手,一个劲的夸她聪明能干,撑起半个天。
段蓉笑着让她早些休息。
小秦氏一生要强,此时收敛性子,她不想吃闲饭,所以整日坐在椅子上,尽心尽力的照看三岁多的孙女。
小秦氏腿脚不好,每日都由奶娘和一个小丫鬟陪着曾雪梨玩。
她便盯着奶娘和丫鬟的一举一动,生怕她们在暗中对孩子不好。
小秦氏一脸笑容,拉着小姨母聊天说话。
沈抚芷看到这副场景,对着段蓉竖起大拇指。
要知道小秦氏在村子里可是个夜叉,怎么现在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对谁说话都慢声细语,语调温柔。
段蓉抬手做了个手势,在她耳边说:“不懂吧!银子的力量。”
这东西,能把钢铁磨出一副柔骨。
沈抚芷笑着,眼神飘向沈老爹,她发现老爹一改往日衣着潦草,出口噎人,野调无腔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