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被这个口齿伶俐的小女孩一堵,气得乾噎,隐隐觉得似乎又是一个麒麟。
他是命中带煞吗老遇到类似的女人
「你」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明琦没来由的紧紧抱住他,像是一隻警惕的猫。
他已经骑到殃的家门口,破落的别墅孤零零的站在斜阳下,遍染血红。或许是这样的红光太逼真、太神似,他似乎闻到不存在的血腥味。
「附近,有很多食尸鬼。」明琦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一句。
食尸鬼,又称行尸。是死人受天精地华,復甦后,宛如野生动物的妖怪。他们不吃活人,畏惧生气。只在地底下挖开棺材,啖食裡面的死尸,藉此维生。
但是数量这麼多,气息这样浓重,却是很少有的事情。像是听到什麼无声的召唤,在此徘徊不去。
他停了车,四下张望。但没看到什麼或许都潜藏在地底下,屏息迴避著他们这两个活人。
「殃」他恐惧的衝进别墅,更不祥的是,别墅的门失去防御,连物理性的锁都被破坏。
他的心臟猛然的缩紧了。
屋裡没有像他想像的凌乱。最少大厅没有。静静的、蒙著一层薄灰,像是有段时间没有人居住。
他觉得颇為害怕,从这间到那间的寻找殃的踪影。虽然他知道,殃的能力非常强,即使身心都承受剧烈病痛,但她的存在感强大而庄严,只要她在屋裡,这栋破落别墅就成了铜墙铁壁似的城堡,无须任何形式的护城河。
但她的存在感消失了。明峰当然找不到她。
明琦张大眼睛,看著慌张跑上跑下的堂哥。她拿出手提袋的弯曲铁丝在西方,被称為「探水棒」,主要是拿来寻找水源和金属。但到了她手上,找到的不是尸体、就是妖怪。
她直直的走进殃的房间,坐在空无一人的床铺上纳闷著。她的堂哥真是交游广阔,居然认识了个女性殭尸,而且看起来非常担心。
妖鸟姑获成了她的五嫂子,这还勉强可以接受。毕竟妖鸟还有热腾腾的血。但殭尸这要让她接受实在得花点时间。
明峰结束了他徒劳无功的追寻,走进殃的房间,望著明琦发愣。
「堂哥,」明琦小心翼翼的问,「这个殭尸是你女朋友」
「不是」他突然生气起来,「殃不是殭尸,你胡说什麼」
「她是。」明琦斩钉截铁,「最少血缘上是,或者是个半殭尸而且她习惯不太好,还把没吃乾净的「食物」埋得很浅。」
「胡说什麼」他想否认,但却说不下去。他不愿意正视这个事实,虽然隐隐有感应。但他不愿相信。
的确,他把身心毁伤的殃和罗纱重叠,甚至积极的在附近寻找梦幻田园。若是真的找到了可以安葬罗纱的田园,每年清明来祭奠她的时候,他可以顺道来探望殃。知道殃就在罗纱长眠的附近,他心底会有种凄凉的安慰。
很蠢,他知道。但他绝对不相信殃会做这种事情。她不会啖食同类。
明琦看著堂哥脸色忽阴忽晴,虽然不明白他转的念头,但知道堂哥很维护这隻殭尸。
不过,她没办法装作毫不知情。
执著探水棒,她往屋外走去。明峰迟疑了一下,跟在她身后。她在满是黄土的荒废后院绕了几圈,走到一棵大树下。「这裡不,堂哥,你不要挖这交给警察处理比较好」
但她来不及阻止明峰,他已经用手指挖开鬆软的泥土,颤抖片刻以后,朝著旁边乾呕。
他不是因為惨不忍睹的的尸块而呕吐,而是他天生无法承受这等污秽。那样残忍的污秽那无辜的人到被吞噬殆尽的那一刻,意识还是清醒的。惊惧的魂魄依旧在惨叫,将他每一分的痛苦无限延伸到死后的每分每秒。
「太可怜了」明琦却没什麼不适的样子,细緻的脸庞充满温柔的悲悯。她双手合十,「别怕,不要怕哪,你的痛苦已经停止了。不会痛了呀,乖乖喔」她生来的母性安抚了痛苦不堪的幽魂,「记得你家在哪吗不要紧,我们一起想遇到这种事情,你一定很困惑,对吧你很坚强喔,没有变成倀鬼你会想起回家的路的。没关係的,来吧。」
她摊开一张黄色的、空白的符纸,哄著那个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幽魂,「跟我来,我会送你回家。可能会花点时间,但我会送你回家。」
没有仪式、咒语,甚至没有诵经。她像是一个幼稚园老师,耐心的安抚小朋友,让那个尖叫不停的幽魂静下来,进入符纸成了一滩墨晕,含泪的沉眠。
头昏脑胀的明峰看著他的小堂妹,眼睛都直了。她却非常平静,像是这种事情再自然也不过了。
「你若在中古世纪的西方,一定会被扛去烧掉。」他从来不知道堂妹有这种巫女似的天赋。
「什麼」明琦茫然。她做这些事情都是出於怜悯,虽然身有力量,但她却没有学习过任何相关的知识。
这对她的天赋说不定反而好。因為无所知,所以无所惧。她依照本能,却走了最便捷、最正确的道路。
这瞬间,明峰有了一丝奇异的迷惘。有些东西在心裡,像是就要明白了什麼,但一时之间,他还抓不住。
此时,他不知道為什麼,想起麒麟,和她完全不像话的咒。不像话的麒麟,於裡世界无知的堂妹。為什麼让他有种亲切、甚至相似的感觉
「堂哥,」收起符纸,她看著发愣的明峰,满脸关怀,「你还是不舒服吗」她知道大部分的人都畏惧这些尸骨,但她不怕。这些可怜的孩子他们只是恐惧,并无心伤人。因為知道这点,所以她不怕。
「我不是怕这些尸块」明峰还有点头痛,「是恶行」
「污秽的恶行。」明琦点点头,「他的伤口是」
「我知道是什麼造成的。」明峰心浮气躁。
他住了几天,已然明白殃的血统裡有殭尸这一系。但人类的血缘原本就很复杂,拥有殭尸的血统不足為奇。但他和殃相处过,即使剔除和罗纱重叠引发的怜惜,他依旧敬重这位身在剧烈病痛依旧保持尊严的女性。
是,这个人是被殭尸所啖食。但不可能是殃。
一种更為不祥的感应让他发冷起来。殃是半妖。对於某些大妖来说,对人类动手会引发红十字会之类的机关干涉,但对半妖这种曖昧种族,红十字会通常睁隻眼闭隻眼。
若是另一隻纯种、拥有道行的殭尸对殃动手呢在被殃逃脱的时候,转而啖食路人浅埋在她的庭院当作一种声明、一种宣告呢
他不擅长追踪。
「明琦,」他担心得声音沙哑,舔了舔乾裂的唇,「你能追踪殃的气息吗」
「可以。」明琦偏头想了想,「我想可以。你要去追捕她吗」她有点担心,但不害怕。
「我要去保护她。」
***
明琦是个路痴。她最擅长的是嘴裡喊著「右转」,却拚命挥著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