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曾落伍,适逢新书记上任,对县招待所的经营极为不满,每年近四十万的亏损,已经成了芝兰这个贫困县财政极大的负担。
新书记还是很有经济头脑的,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烧向了县招待所这个财政的大窟窿,面向社会招商,最终,刘老根以托管经营的方式,签下了芝兰县招待所,合同期十年。
刘老根接手县招待所之后,依照合同,一次性投资二百万元,对招待所进行了整体装修,所有的服务设施也予以更新,对招待所职工实行岗位培训后返聘,将多余的行政管理和闲杂人员予以辞退,招待所更名为芝兰县饭店,以全新的面貌呈现在大家面前。
自此,招待所的效益日渐好转,当年实现扭亏为盈,至第三年的时候,已经实现利润三十余万元,不过这个时候,令刘老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县委领导因种种原因再次发生变动,县委书记被调离,时任芝兰县县长的孙膺,认为招待所的改制不符合国家相关政策,以中央没有文件为由,要求终止托管合同,在常委会上,孙膺提出,既然刘老根一个老农民都能让招待所实现数十万元的利润,我们政府运作,集体领导,难道还不如一个农民不成
双方就县政府终止合同,收回招待所经营权的问题进行多次谈判、磋商,未能达成谅解,经营方以县政府单方面终止合同不合法为由,拒绝交出招待所,孙膺遂指示主管副县长,带着公安干警强行驱逐刘老根,将招待所的大门封了。
刘老根无奈之下被迫从招待所匆匆撤离,随后便一纸诉状,将芝兰县政府告上了法院,而孙膺又以刘老根不履行签署终止合同为由,将刘老根也推上了被告席,当初刘老根投资招待所的资金,除了自己辛苦用命换回来的一百多万之外,还有大量的借款,以及欠账,经营期间的一些相互债务,因为政府收回招待所的缘故,这些债权人也把刘老根告了。
八九年初,在陇东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协调下,芝兰县政府退还了刘老根一部分投资,这时候招待所已经重新被县政府收回经营了,名称也恢复原名,成为芝兰县政府招待所,郑永军也是在那个时候成为招待所的所长的。
等到刘老根疲惫的回到招待所,欲待取回自己被封的私人物品时,赫然发现办公室已经被打开使用,成为郑永军的办公室了,而他的所有私人物品,却早已不翼而飞,除了储存的一些高档烟酒和衣物等等之外,最值钱的便是刘老根收藏的百余幅名人字画和邮册、古玩了。
近百万的私人物品不翼而飞,刘老根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向公安局报案之后,时任公安局局长的王军,以证据不足为由,不予理会,刘老根再次找上县政府,结果还是不了了之。
政府领导期间换了又换,对当初的事情自然谁也不愿经手,万般无奈,刘老根便经常来当初存放私人物品的地方,也就是郑永军现在的办公室来索取,因为私人物品里面有些东西对他来说,象征意义已经远远超过了金钱。
两年下来,老头子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十多年,再不似当初毅然投资两百万,企图振兴家乡经济,精心经营招待所的刘大胆了,而政府部门人事跌经变换,他手里还压着五十余万元的各个党政机关吃喝的欠条索要无门。
从招待所出来,陈子华望着老人蹒跚的背影,终究没有跟上去,郑永军出的主意虽然是个馊主意,却也是个相对来说不错的法子,陈子华自然不会主动上前问老人有啥冤屈要伸不是只能让等找上头来再说,虽然还没有深入了解,却也大致知道这又是个出力不讨好,得罪人的差事,否则的话,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没了心情在招待所用饭,陈子华顺着大街来到县师范学校门口的一家餐馆,对侍立一侧的服务员道:“来半斤水饺吧,先拿一瓶冰镇啤酒过来。”
正是中午用餐的高峰期,小餐馆的客人挺多,三三两两的,足有十六七个人,有不少看上去似乎都是师范的学生。餐馆虽然不大,但卫生还不错,服务员打了两瓶冰镇啤酒,拿了个洁净的玻璃酒杯,问道:“要不要给您弄个拼盘过来”
陈子华扫了一眼柜台,上面摆着几个搪瓷盘子,凉菜有那么好几样,色泽鲜艳,让人一看就有胃口,便点了点头,任由服务员去弄。
沁凉的啤酒入喉,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舒爽的味道,夹上一口山野菜,香醇可口,一点儿也不必大饭店差,陈子华暗暗点头,看来这家餐馆能在招待所正对门把生意做得这么红火,还是有些门道的,正在细细品味的时候,却被旁边桌上吃饭时的闲聊吸引住了。
“王老师,刚才从招待所出来的那个老头儿,是不是刘萍她爸,刘大胆”一个看上去约莫二十三四的女青年问同桌的一位三十上下的女教师。
“嗯,刘萍家也够可怜的了,你别一天跟着别人胡说八道。”王老师叹了口气,“刘萍今年最有希望考到县一中,可别因为家里的事儿受了影响,咱们学校可全指望她呢。”
女青年道:“刘萍要考上一中,今年毕业班的代课老师可就发了,不但工资涨一级,听说还有几百元的奖金呢。”
王老师却道:“奖金不奖金先不说,只要能尽快把欠着的工资发了就不错咯。”
女青年咯咯一笑,“王老师又杞人忧天了,放心吧,今年县里有钱呢,你还不知道吧,白水河沿岸的村子,县里都打了招呼,准备迁移,要在白水河上修建水电站呢。”
王老师“哧”的一笑,“修水电站跟咱们的工资有屁的关系。”
女青年认真的说:“咋没关系,要是县里财政没钱的话,拿啥来建电站光是迁移沿河两岸的村子,就得花不少的钱。”
王老师摇摇头:“这些都是县里的领导考虑的事儿,咱一天也甭瞎猜,即便建电站,也不见得就是说县里的财政宽松了,能给咱们补发工资。”
两唏嘘了一阵,说了几句师范进修的事儿,话题一转,又扯到招待所身上,“刘萍她爸包招待所的时候,家里可有钱了,听说一年净利润几十万呢,怎么县里一接手,又开始赔钱了,都说一年陪几十万,这一来一回的,还不近百万啊”
王老师叹了口气,摇摇头,却没有说话。
女青年“哼”了一声,道:“还不是让某些人给搜刮了去不但把利润吃了,连本钱都敢往下吞,每年像填无底洞似的往里面大把扔钱,就欠着教师的工资不给,也不知道这些县领导的脑子是不是被猪给拱了,要么就是联手起来吞集体的资产。”
王老师皱眉道:“冬梅,少发几句牢骚行不行别给你哥惹祸。”
女青年下意识的四下望了望,随后轻哼道:“怕什么,不过是个小科员罢了,还怕有人给他小鞋穿”虽然还在小声嘀咕,却不再乱骂县领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