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类生灵而已,只要两族没有根本上的冲突,何必非要赶尽杀绝
他并不觉得只要出身魔族,其存在就是天地不容的,而自罗炎在拉寇迪重现后,并不曾有大肆杀戮平民的迹象。自然也没有非跟魔王作对不可的理由。而修雅的死虽然令他耿耿在心,但回想起来,不知为了什么原因,罗炎那时只是适当地反击,始终没有下杀手,是她自己选择跟对方同归于尽,严格说来魔王还应该算是受害者因而艾里一直没有为她报仇的念头。
见艾里不动弹,萝纱神色惶急地再次写下:“这是打开魔界通道的魔法”
就在水晶震动的那一瞬间,不知为何萝纱的脑中突然涌入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魔法知识。她明白了。
自创世神熔天与魔界首位大魔王炼地将人界与魔界分隔后,也流传下打开两界间通道的方法。但这个魔法需要强大到近乎神的力量来支持,就连炼地之后的历代魔界之王也没有一位拥有打开并维持通道以令大量魔族进入人界的修为。至今进入人界的魔族只有两种:一是自身修为强大到足以穿越人魔两界间的结界的少数高等魔族;二是以召唤术一类的法术召唤至人界的较低级魔族。因此,进入人界的魔族虽强大但势单力孤,孤掌难鸣之下自是难以敌过人界众多高手的围攻。这也是自古来魔族本身实力虽胜过人界高手,却始终在与人界的战争难以占得上风的原因。
然而虽不知这些知识从何而来,萝纱却能肯定眼下罗炎施展的,便是那打开魔界通道的上古魔法自然无论如何都得阻止。
虽未亲历,她对十年前罗炎率部入侵人界之事也略有所知。那时的罗炎还没有能力打开这通道,否则大批魔族潮水般涌入人界烧杀屠掠,人族哪有可能抵挡得住可在被封印十年后离奇重现人世的他,魔力怎会反而增强到这个地步会是因为他额上新增的那块红石的缘故吗
看看艾里,他的表情很古怪。就好像那一次他小心翼翼避开路当中的粪堆,却在旁边的泥坑中踩了一脚泥时的神情。
他千方百计地不想卷入各国的战乱而选择了在这商队隐姓埋名,却反而因此撞上了这种可以说攸关人类存亡的大事。如果自己不是也身在其中的话,萝纱会觉得这件事很搞笑。但也知道他将怎么做:虽然会暗自抱怨个没完,但该做的他还是会去做。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只能靠我一人来阻止高危险性不说,更是连委托人都没有,侥幸成功了也没半分好处,还得倒贴医药费”艾里满脑子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不满,但这样的情况实在不容他犹豫退缩,只得硬着头皮握住了腰间的长剑,看向自己的敌人。
然而胸口蓦地一紧,竟是不能呼吸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原来对他的恐惧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便如蚂蚁不会去想撼动大山,深知前方的儒雅男子高瘦的身子里蕴藏着自己无法企及的力量,艾里也无法想象自己能对他挥剑。
但,没办法。不能退啊
勉力调整呼吸,他凝神于手中的裂天剑。如同呼应主人的呼唤,裂天的剑身在剑鞘中微微颤动不已,便似急欲脱鞘而出一饮敌人之血。艾里左手轻按剑身,借宝剑跃然的杀意激起胸中战意。蓦然长剑出鞘,他的身子便如奔雷、如疾电,挟着一抹轻虹向罗炎飞射而去人迹已逝,方才掠过的地面才卷起狂风,将地面上的枯草残叶卷得漫天飞舞。他打算如对付那头魔兽一样,以快取胜
剑光顺利地没入罗炎的身体。不,是身影。在剑身触及罗炎的一瞬,他的身影突然虚化为一个幻影,长剑没半分受力之处地穿了过去。原也不指望着偷袭真能得手的艾里立时回剑、护身、飞退,方有余暇抬眼看去。
罗炎的身影出现在方才所在的三尺之外,冰蓝长发与白色长袍此时才来得及被带起的大风吹拂得飘舞不止,直有出尘之姿。他却并不抢攻,只是不带感情地注视着自己,令艾里冷到了骨髓里。相形之下,微显狼狈的艾里气势上已经输了一大截。
“不论过了多久,与他的差距总是大得无法计算。这一生都没可能拉近这距离吗”艾里暗叹一声,却也只能咬牙再攻。身体腾挪跳跃,环绕着罗炎挥出千百剑影罩向罗炎全身,每一剑都满含劲力,足以削金断玉。
罗炎却并不出手抵挡,只是身子好似没半分重量的浮絮般随着剑风飘来荡去,任艾里如何挥剑就是碰不到他一片衣角。但罗炎的身体虽不断变幻方位,以各种似乎不可能的角度姿势闪避着剑锋,双手却始终虚悬在较小的魔法阵上。看来这魔法正是停顿不得的紧要关头。难怪以他的力量,还需要召唤奇貘雷牙为自己护法了。
艾里心头顿时一喜。只需令他停手抵挡自己的攻击,多半就可令这魔法功亏一篑而这般大规模的魔法耗力必巨,成与不成都会大耗罗炎的魔力,今晚若是被自己破坏,应该要再休养好一阵才可能施法,那便有转机了。要令他停止施法来应付自己自然比正面打败他容易上千百倍
想赶在罗炎完成魔法前结束战斗,艾里的攻击愈发凌厉,却也显出浮躁之气,与罗炎的从容悠然相去甚远。罗炎在他之前发现了这一点,他懒懒道:“未战已心怯,汲汲于凭借诡道取胜,岂是胜者之道”
似乎敌人的毫无威胁令他失望,在这生死之际,他竟指导起自己的敌人。艾里心中泛过一股怪异的感觉,猛然醒悟到自己的急躁,垂下剑尖躬身道:“受教。”言罢立定身子,不再急着抢攻而是先定下心来。
抛开了杂念,心绪顿时为之一清。
蓦然间艾里查觉自己的知觉变得更加开阔了。原先的自己仿佛是关在一间密闭的屋子内,所见所感无非是屋内之物,而屋外的世界则懵然不知,而此刻在巨大的压力下,屋子四面墙壁硬被推倒了,整个世界顿时进入了自己的感官中。面临此生唯一的大敌,五感灵敏程度被这股压力迅速提升至极限。
他能清楚感觉到林中微风拂过面颊的轻柔触感,林木草叶随着风轻轻摇动,星月的微光正透过云层的缝隙向天地间洒下清辉。
自己与罗炎同样沐浴在这片清辉中。
自己与罗炎也不过是同样沐浴在这天光下相对而立的两个人罢了。对方强也好,弱也好,那只是过去,与和他相对的这一刻又有什么关系既已确定与他相敌的事实,多余的思绪又有何用处唯一重要的便只是与他交手的那一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