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至少可以治他一个擅离职守的罪名。想想也是可笑,朝廷对他袁世凯投鼠忌器,可却没想到,袁世凯也是心虚的厉害,想是接到通电,得知自己被乱党推举为魁首,方寸大乱,这才首先想到了逃跑。
也是啊,这通电发得也太蹊跷,换了谁都得乱了方寸,朝廷想“削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袁世凯不是傻子,当然明白去年为啥把他从北洋大臣位置上拉下来,古人说“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就是这个意思。
“太后勿恼。镇国公来的比奴才早半点钟。”庆亲王奕劻说道。“奴才来的时候,也跑去袁府看了一眼,袁世凯就在府里,没跑。想是镇国公看走眼了,那去火车站的只怕不是袁世凯。”
“不可能我亲眼瞧见他跑的。”载泽反驳道。
“镇国公眼神不太好,该去看看洋医,开点眼药什么的。”奕劻眼也不抬的说道。
“你看真切了”隆裕问道。
“奴才看得真切,还跟袁世凯说了几句话。”奕劻说道。“太后,现在的局面太乱,谣言太多,朝廷可不能乱了方寸。袁世凯乃朝廷重臣,为朝廷尽忠多年,朝廷可不能冷了忠臣之心啊。”
“摄政王,你的意思呢”隆裕太后将目光转到载沣脑门上。
载沣早已是满头冷汗,伏地奏道:“奴才以为,恭王、肃王所奏甚为妥帖,庆王所言也未必不是为朝廷着想,都是老成之见。奴才以为,袁世凯权柄过重,非朝廷之福,本来,年前将他由北洋任上调入京城,就是为了稍削其势,如今既然南方乱党已推举他做魁首,朝廷不妨顺水推舟,夺去他的官爵,遣返回乡,如此一来,既不必让他统军南下,亦无需扣押于京,北洋上下想必也没什么话可说。”
“张之洞,你的意思呢”隆裕太后望了眼跪在最边上的张之洞。在这养心殿里,那个白须飘飘的老者是唯一的汉臣,本来,按照摄政王载沣的意思,是不必叫张之洞过来的,但庆亲王奕劻坚持叫起,所以,军机大臣张之洞还是奉诏入觐。
第一卷 时代先锋 第二十九章 倾轧上
听到隆裕喊自己名字,张之洞微微一凛,收敛了心思,伏地启奏。
“臣以为,袁世凯虽是汉臣,但对朝廷一片赤诚之心毋庸置疑,若是朝廷此时贸然将其斥退,臣恐怕天下人心不服,更恐满汉畛域愈深,终至上下离心,朝局更无可收拾。皇上冲龄践祚,主少国疑,值此多事之秋,若朝廷轻启生杀黜徙之渐,开诛戮大臣之端,只怕无人再肯为朝廷效力。此番言论,乃臣肺腑之言,臣非为袁氏计,实为朝局计,为社稷计。”
张之洞连连顿首,心中不由一阵凄凉,在这种时候,这帮少壮旗人亲贵心里所想的,竟然还是罢斥汉臣,若是养心殿里的这番言论传到袁世凯耳中,只怕就算他无心造反,也绝不会再为朝廷卖命了。实际上,在叫起之前,张之洞就拜访了摄政王载沣,再三分析诛杀袁世凯的种种弊端,否则的话,此时的载沣也不会如此谨慎了,其实按照这位摄政王的意思,最好杀了袁世凯,免得势大难制。
兵权,还是得掌握在旗人手里,这是朝廷一直以来为之努力的目标,虽然如今距离那个目标越来越远,可旗人亲贵仍在孜孜不倦。
回想起去年入京时的景象,张之洞愈发觉得这是一个阴谋,或许从那时起,旗人亲贵便已开始谋划剪除汉臣势力了,而这很可能是出自慈禧太后的亲自谋划,调张之洞入京可谓“一箭双雕”,一来可以使他远离经营多年的湖广地盘,以防尾大不掉,二来则可利用他的人望、资历辅佐“新政”,收拾人心,尤其是安抚那帮立宪派。
自从日俄战争结束之后,国人中的“立宪”呼声日高,在士绅们看来,日本之所以以蕞尔小国之力接连战胜中国、俄国,实在是君主立宪的功劳,所以,这大清国要想不完蛋,只有立宪一途可走,于是三番五次上书陈情,恳清朝廷君主立宪,设议院、颁宪法,仿效日本维新变法,再加上庚子之后,八国联军将清廷剥得精光,赤条条的站在世人面前,是个人都看得出,这个朝廷已是虚弱已极,再不变法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以上这两条促使清廷开始实施“新政”,兴学堂、办实业、理户籍、钉门牌种种措施,一时眼花缭乱,颇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但这帮旗人亲贵搞的所谓“新政”是怎么回事,张之洞早已洞若观火,新政是假,夺权是真,尤其是慈禧死后,这帮旗人亲贵更是上窜下跳,急着抓权,像庆王、那桐那帮老家伙还安分点,但像小恭王那样的新进少壮亲贵却是毫无顾忌的四处抢权,扛着“新政”的旗子谋着自己的私利,他们的那点伎俩骗得了天下人、骗得了立宪派,可却骗不了袁世凯,也骗不了他张之洞。
其实在小恭王那帮人看来,挡住他们路的不仅仅只是汉臣,还有庆王那帮“老朽”,不过目前大敌当年,他们暂时还顾不上内斗,先把汉臣排挤出去再说。
睁眼看看,自从同治年间开始的“汉臣督抚半天下”的局面现在已是面目全非,最近几年,朝廷新任封疆大吏多半都是旗人,汉臣们好不容易靠着剿灭“发捻”为自己争来的权利眼看着就要被这帮什么都不懂、却偏偏什么都想要的旗人亲贵夺去,不要说旁人,便是他张之洞心里也是十分不服,可笑的是,就在天下人心尽散、跳梁之徒四处乱蹦的时候,这帮旗人亲贵却还在做着他们那“宁赠友邦,不与家奴”的白日梦,硬生生将自己给孤立起来。
天下最难收拾的就是人心,人心一散,任你是天潢贵胄,也无力回天。
这天下,还是得靠汉臣治理,旗人,不成
“张中堂所言,未免过于托大了些。袁世凯非人臣之像,这谁都知道,当年庚子之变,朝廷三番五次诏他入京勤王,可他就是左推右拖,等到洋兵快杀到京城了,才假惺惺的派人来说山东地面不太平,不能进京,这样的人,怎可当得上忠臣二字若非当年有人保他,戊戌年的时候就该把他的顶戴给去了。”肃亲王善耆看了张之洞一眼,大摇其头。当年戊戌变法,袁世凯出首告密,出卖了维新派,后来朝廷清算,有御史参了一本,说袁世凯首鼠两端,应该查办,但慈禧的肱骨重臣荣禄却站出来说“袁世凯是我安插去的卧底”,于是袁世凯才得以有惊无险,袁世凯是否真是荣禄安插到维新派的卧底没人知道,但从那之后,他袁世凯袁项城一路飞黄腾达却是事实,这其中的斗争是多么的惊险,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那肃王的意思是”隆裕太后问道。
“静观其变”善耆说道,抬起手在面前画了个圈。“袁世凯若是聪明,接到通电后自会上折子请罪,到时朝廷好言相慰,但不动他,给他个差使,将他圈在京城,哪里也不许他去,他的北洋军更得派人看紧了,只要袁世凯在朝廷手里,谅北洋军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乃老成谋国之论,奴才附议。”载沣叩首说道。
“臣亦附议。”张之洞说道。
“给袁世凯差事”溥伟颇为不满。“不杀他已是朝廷优容,还给他个差事给他差事,那王士珍、段祺瑞、冯国璋是不是也要给些差事连九江的叛军都说他们是人才,是不是人才我不知道,可他们都是袁世凯一手提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