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叫好声中,还夹杂着一些不协调的聒噪,身在日本的保皇派首脑人物康有为发出通电,重申他拥护清室的一贯主张,云贵总督锡良发出通电,威胁要择日起兵北伐,并立即遣散了云南、贵州两省的全部新军部队,而代之以新招募的绿林武装,陕甘总督升允也积极招募壮丁,与山西顽固派加紧勾结,准备以武力解决势力
日本政府向各国驻华公使发出外交照会,宣布组建长江派遣舰队,这支舰队将前往长江口一带,与英国舰队一同“保护各国商民权益”,俄国政府也发出外交照会,就同盟会在东北地区策动的绿林起义提出警告,并与日本进行磋商,共同增派部队分别进入北满和南满地区,“保护中东铁路”
不管外国人怎么看,也不管中国人怎么想,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似乎已经没有退路,无论是同盟会还是光复会,都做好了应对外国干涉的准备,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
乍暖还寒的初春时节,江水还是刺骨的冰冷,寒冷也使江里的鱼儿失去了胃口,现在还在江上钓鱼的人,要么是经验丰富的老渔翁,要么就是根本没打算真正钓上鱼来的俗人,或者是为了打发时光,或者是别有目的。
长江上一艘小渔船正随着风浪起起伏伏,天阴得厉害,眼看就要刮风下雨,这种天气,本就不是钓鱼的好天气,寻常渔夫是不会在这种天气里蹲在渔船外的,可是这艘小渔船上却蹲着一人,一身渔夫打扮,惟独那脑袋是光溜溜的,别说辫子,便是一根头发也没有。
这人一手提着根细长的钓杆,另一只手拿着一杆旱烟,放在嘴里“吧嗒吧嗒”有一口没一口的吸着,一双三角眼虚眯着,不时的在江面上扫来扫去,却压根不去瞧那只红白相间的洋鱼漂子。
这是一艘很普通的渔船,江南水乡的味道,船头微翘,乌篷可以从船头一直拉到船尾,船尾的一侧是一根脚蹬的船桨,船尾的最后边还有一根橹,既能用来当桨,也能用来当舵,叫好船工来伺候的话,可以行驶如飞,完全不需要帆樯。
那钓鱼的汉子抬起头,看了看远处,仿佛看见了些什么,于是向那船篷里喊了一声:“把那洋人的望远镜拿出来,瞧瞧那边,是不是咱们等的船”
乌篷里跑出两个年轻后生,其中一人手里竟然拿着一架双筒望远镜,这本不该是一个渔夫应该装备的渔具的,而且,这两个后生的腰间都扎着四指宽的牛皮腰带,腰后各别着一支六响左轮枪,这就更不是渔夫的打扮了。
渔夫放下钓杆,从后生手里接过望远镜,站起身仔细眺望,过了片刻,紧绷着的脸才舒展开来,说道:“是咱们等的船。走,起桨”
两个后生一人掌舵,一人划桨,但那小船扭来扭去,都快打起转来。
那渔夫笑骂道:“两个不长劲的废物亏得你们祖上还是吃漕帮的饭,这才过了几代,就把这老祖宗的手艺扔到东洋去了”
说着,便抢到船尾,将那两个后生一一踢开,随后在船尾坐下,将那橹往腋下一夹,蹬掉棉鞋,用脚蹬起那只桨,乡间小曲一唱,那小渔船竟推开波浪,飞也似的向上游驶去。
从上游驶来的是条二百料的沙船,两根桅杆,船首上翘,两边还各画一只鱼眼,一看便知是湘帮的船,此时船乘着西北风而来,虽只升了一面帆,可还是走得极快,眼看就要与那艘迎面而来的小渔船撞在一起。
驾船的渔夫轻轻一扭身子,小渔船就打了个转,调头又向下游驶去,渔夫喊道:“别愣着了,升旗”
两个后生麻利的竖起一根竹竿,两人多高,上头挑着面小红旗,旗子上还画了个金色的小点。
那艘大船看见旗杆,立刻收了帆,减慢了速度,几只船桨从船舷两侧伸出,和船舵一同维持着船身的稳定。
小渔船靠上了大船,那光头渔夫站在船头,向大船上探出头观望的几个壮汉抱了抱拳,朗声说道:“江流石不转,人走我不动”
大船上的一个壮汉笑了笑,抱拳道:“青阳一线好,江湖义气高来的可是青帮兄弟在下金照坤,洪门中人。”
“原来是金兄弟,在下杨瑞文,是春宝山的大字辈,说起来,与金兄弟也算是半个同门呢。”
“不敢不敢,金某不敢高攀。”金照坤连连摆手,吩咐人放下绳梯,将那渔船上的几位拉上大船,又将渔船牵在大船船尾,升起船帆,继续向下游驶去。
那“渔夫”上了大船,便脱去外套,里头是一身劲装,向金照坤笑道:“金兄弟果然守信,说今日过来便今日过来,到底是洪门出来的好汉。相比之下,我们春宝山”
“杨兄弟,咱们都是江湖中人,虽然此次是奉命行事,可是规矩还是得讲当年洪门总舵下过红帖,不准门徒再提起那三个字,否则以叛会论处。此事,杨兄弟想必也知道,还是不要叫我为难的好。”金照坤抱了抱拳。
杨瑞文尴尬一笑,忙道:“那是,那是,当年那场误会至今未解,还是不称春宝山为好。”顿了顿,话锋一转,问道:“如今江面上洋人兵舰不少,这一路过来,可还顺利”
“劳烦挂念,这一路倒是安稳,洋人兵舰虽多,但咱这也是民船,不劳他们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