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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现在不行了,自从光复之后,那些拜了旗人大爷做“干爹”、“干舅”的茶馆掌柜们立刻翻脸不认人了,不仅不再向旗营上供,就连这些旗人“干爹”、“干舅”再去茶馆里喝茶,那也得一盏茶计一回帐了,就连赊帐也不许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过去旗人领一次旗饷就要站在街上大骂朝廷一回,骂那漆黑的垫脚银,骂那差不多能漂在茶面上的光绪小制钱,骂朝廷里的王爷,骂成都城里的驻防将军现在,就算是想骂也没地方骂了,倒是一个个的思念起朝廷来,朝廷不倒,好歹那漆黑的垫脚银也是银子,拿到银号里,旗人大爷吹吹胡子,柜上的伙计、朝奉也不敢真照着市价兑换

“悔呀悔呀早知道朝廷的好,咱们旗人好歹也得争口气,当初军开到城下的时候,咱们说什么也得拼上一拼,便是死在城头上,也比这不死不活的日子强得多好歹咱以前也是个佐领可看看如今,连那茶馆里的伙计都敢给爷脸色瞧赵尔巽那个窝囊废,爷早看出他不是个东西,想跟军勾搭,结果把自己也搭进去了,这叫自作自受党也不是个东西进城之后就卸了咱们的枪,现在旗营里的鸡都被外头的那些贼偷光了,谁给他们的胆还不是党么这党,我看呐,那就是贼窝”

戴着珊瑚顶子凉帽的那个旗人端起面前那只粗瓷大碗,一口气灌了半碗地瓜烧,从喉咙往下顿时如火烧一般,虽然赶紧吃了块油豆干,可这心头的火却越烧越旺,于是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你个小小佐领算个屁成都将军府都叫军给抄了,连丫鬟们手腕上的银镯子都没放过可怜马亮战死重庆,连个封赏都没来得及讨,这朝廷就倒了,现在将军府被抄,一家老少一人一个包裹卷也搬到了旗营,连住的地方也没有,几十口子挤一间马棚。别人说咱们旗人不争气,你还别说,这话真没说错马亮好歹是为国捐躯,现在也没见咱们旗营里有谁腾出间房子安置马亮家眷的,咱们旗人自个儿都不待见自己人,你还指望谁帮你”

戴着玳瑁顶子的那个旗人也拍着桌子叫了两声,同样也是一口气干完半碗烈酒。

那佐领白了这人一眼,哼道:“马亮活着的时候也没见着照应着谁,现在家眷遭人白眼,却也怨不了旁人,谁叫他当初跟赵尔巽一个鼻孔出气呢再说了,他带去重庆的那五百旗兵全军覆没,那也是咱们成都旗营开出去的队伍,现在那些战死旗兵的家眷没打上门去算帐,这已是看在马亮也战死的份上了。”

“话不能这么讲,马亮到底是成都将军,哪里在乎一帮穷旗丁您二位固然是佐领、巡检,可跟成都将军比起来,那就是小把戏,至于小的呢,就是小把戏里的小把戏。”

陪坐着的一名戈什哈站了起来,捧起酒坛,给两人斟了酒,又给自己和另一名戈什哈斟了酒,然后晃了晃酒坛,苦笑道:“咱们都是好酒量,只这么转眼工夫,就干掉了半坛酒,以后二位大人若是想再来小的这里喝酒,小的只好当了那件熊皮坎肩了,那还是当年小的跟着赵尔丰在川边打仗的时候猎到的呢,可惜是拿美国的铝弹枪打的,半张皮上都是子弹窟窿眼,熊皮卖不出好价钱,不然也不会留到现在了。”

那佐领冷哼道:“你小子甭跟爷哭穷。爷今天来不是来打秋风的,爷是来跟你说正经事情的,要不然也不会提前跟你小子打招呼,可你小子倒好,就拿地瓜烧和油豆干招待咱们,抠门也不能这么抠啊,你小子当年去打川边,可没少抢好东西,虽说有个好赌的毛病,可也不至于就喝这地瓜烧啊。”

说完,将腰间的绣花荷包解下,提在耳边晃了晃,然后往桌上一拍。

“爷,您这是”那戈什哈有些不解。

“这里是十五块鹰洋,给你的。”佐领说道。

“哟爷,您这是客气什么呢。刚才小的跟您开玩笑呢,这酒钱我可不敢跟您要。再说了,这地瓜烧和油豆干也用不了这么多鹰洋啊。”

戈什哈虽是连连摇头,但同时却伸出手去,眉开眼笑的去摸那荷包。

“慢着额勒登布,这钱可不是跟你买酒的。”

佐领摁住戈什哈的手,声音放低了些,说道:“这钱是买你那杆洋枪的。”

“啥没没洋枪,爷您开什么玩笑呢共和军抄枪的时候,我连那杆明火枪都交了上去,哪里还有什么洋枪”

这个叫额勒登布的戈什哈急忙缩回了手,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见额勒登布矢口否认洋枪的事,佐领与那巡检顿时将脸一拉。

“少跟爷装傻你藏洋枪的事情,崇朴知道,延昌也知道,当初英国头一批李恩飞送进旗营的时候,你额勒登布当时就领了一杆,签了花押,后来赵尔巽扩编卫队,你空着手去,回来的时候又提了杆英国洋枪,这杆枪只怕没签花押,这么算下来,你手里有两杆李恩飞,可是后来卸枪栓交给军,你小子只交出去一根枪栓,后来军进城缴枪,你也只交了一杆洋枪,剩下那杆洋枪哪里去了”

佐领说得一板一眼,这额勒登布顿时张口结舌。

“这这那杆洋枪我从总督衙门领回来,只在炕上搁了一天工夫,第二天就拿回总督衙门了,崇朴和延昌是哪只眼睛看见我藏了洋枪的”额勒登布反问。

“要说别人的话我不信,可是这崇朴和延昌的话我不得不信,因为那俩人都是两脚踢不出个屁来的老实人,他们为啥要构陷你老实说,你把那杆洋枪藏到什么地方了”

“好吧,那杆洋枪昨天我拿到东市卖给袍哥了。”额勒登布转了转眼珠子。

“你甭跟咱们胡诌,这步枪不比短枪,便是拿出去卖现在也不是时候。老实说吧,你把那杆英国洋枪藏哪里了”

那个旗人巡检皮笑肉不笑的拍了拍额勒登布的肩膀,站起身,将他摁在了椅子上。

“二位爷,这是干嘛你们这是想来硬的啊”额勒登布索性将手一摊,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便是买洋枪,也得出个好价钱啊。这英国的李恩飞可不比川局造的毛瑟单打一,那是正经洋枪,一气放十响的外国货,若是袍哥来开价,至少也是一百大洋起价啊,便是那川局的毛瑟单打一,这十五块大洋也是买不着的。”

第一卷 时代先锋 第205章 托忒克氏

第205章 托忒克氏

见额勒登布坐地起价,那巡检翻手就是一嘴巴子,呵道:“你小子别登鼻子上脸跟你买枪是客气的,十五块大洋还不满意你想卖多少钱二百还是五百实话告诉你老子们可以跟你好好商量,也可以转头就把你小子给卖了。这要是告到军政府里,你小子这私藏军械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呸尼克通阿,你小子也别跟爷装什么大头蒜爷是私藏军械,你小子就是私购军械咋的,想跟爷一同到那军政府的大牢里领号饭走你小子不跟爷去军政府,你尼克通阿就是王八蛋爷现在正愁呢,招待了你们这顿酒,爷就没钱买米下锅了走,咱们都去吃军政府的号饭去”

额勒登布抹了抹嘴角的血丝,冷笑几声,一把抓住那巡检的衣领站起身,痞子样做得十足,刚才对长官的敬畏已是完全看不见了。

“别介,别介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