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室友约定好了,席海棠很顺利地就找到了素心住宿的地方,那个荷兰籍的女孩儿已经提前整理了一些东西出来,放在纸箱里。
“这些都是素心经常看的书,有空的时候念给她听应该不错,也许能刺激她快点醒过来。”
“谢谢你了。”席海棠点头致谢。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素心的室友看了看时间,好像是要上课了还是什么,“不好意思我得先去一趟图书馆,你们在这先收拾着,我大概半个小时后回来。”
“好的。”
席海棠开始默默打量着房间,素心的床是靠窗户的,玻璃窗上形成了一片片白雾。
记得小时候她们在孤儿院时总爱在有白雾的玻璃上画有趣的图案,或是写上几个字,当图画随着白雾消散的时候,再向玻璃上重重地哈一口气,刚刚画上的图案就又会显现出来。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像是以前那样在玻璃上画两个笑脸,可是画到第二个的时候,没有地方可以画了,手指顿在白雾的边缘,从前的那份单纯的心境也好像已经走失在人间。
床头,摆着老式唱片机,碟片已经被唱针刮花了,音乐虽然没有响起,可是席海棠可以感受得到那尖利的摩擦声把她们的年华撕裂,不完整的生活,还有支离破碎的梦想。
手无意间伸进了床缝,碰到了一个硬硬的本子,把它拿出来之后发现是一本日记,里面是素心娟秀的笔迹
一早醒来,外面的雨不知道在昨夜还是今日凌晨的什么时候停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大雾,不知道这些雾又会什么时候散去,前几天是忽大忽小的雨,而后是模糊视线的白雾,伦敦的天气永远都这么变幻莫测令人难以捉摸。
忽然又想起了他,好像我们的过去也一直是这样,被笼上了这样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保护色。
上个礼拜我去旁听了哲学系的课,那个老师说了一段很美好却也很伤感的句子
“你把爱情藏在糖罐子里,当我伸手贪婪地想抓一把出来时,手被瓶口卡住。当我真的能够舍弃,可以把手从糖罐子里抽出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消失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哪个角落我都找不到你。你在哪儿,我又在哪儿。记忆成茧,终究会羽化成蝶。翩跹起舞,却不在我的花园。”
好美丽的句子,好伤感的现实。
昨天跟小晨讲电话,听着她软软的声音,我的心一阵甜蜜又一阵酸涩,又一次地想起了两年前我失去的那个孩子,它在我身体里只存在了两个月,我甚至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有好多个晚上我都梦到了那个孩子,好像是女孩儿,我也分不清楚,也许潜意识里我希望是女孩吧,就好像小晨一样,可以陪在我身边做伴儿。
看到这里,席海棠的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控制又控制,却还是控制不住压抑在心底的情绪,放下日记本,她到了窗边,迎风流泪。
对面,是位于圣约翰学院的叹息桥,是仿照意大利威尼斯的叹息桥建成的,桥上,一个女孩儿独自站着,频频张望,像是在等人,不一会儿,一个撑着青黑雨伞的男孩儿跑了过去,女孩儿被男孩儿拥进怀里,携手离去。
金童玉女。
他们一定是很相爱吧。
女孩儿的脸即便被冻出了几分红,也还是笑颜如花。
曾几何时,她和素心也这样幻想过如此美丽的图画,曾几何时,生活在不经意间就转了弯,一个接着一个的梦魇占据了整个现实。
泪痕未干,席海棠便转头看向顾惜爵,轻问,“你说顾惜朝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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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爵顿了顿,摇头,“不知道。从那么高的地方冲下去,活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已经过了最佳救援时间,都没有消息。可是我总觉得他不会就这么死去。”
“你和他之间会有心灵感应吗”
他摇头,“不是与生俱来的心灵感应,而是天长日久间形成的一种习惯。说真的,生命里忽然少了一个最强劲的对手,一时之间,还挺不习惯的。”
席海棠微微苦笑了下,“人总是很矛盾的,对不对”
“对。一方面希望他就那么死了吧,一了百了,可是另一方面却觉得他也挺可怜的,最后一刻,若不是陷入了绝望,他也不会那样自寻死路,很难想象顾惜朝也会有动情的时候。”
“我也很难想象,素心竟然会爱上他。”素心的日记让席海棠的心再次揪紧了。
“人的感情也总是很矛盾的。”顾惜爵略有深意地看着她的眼。
两两相望,无言以对。
素心的室友还没有回来,他们也不能一走了之,屋子里的气氛就显得特别压抑,他们都不是能够主动挑起气氛的人,周边的空气好像都凝滞起来,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蝼蚁啃噬出的裂缝,慢慢滋长成了足以摧毁生命的裂痕。
“海棠,你有什么打算素心大概短期之内是醒不过来了。”
“我想先观察一阵子吧,如果她这么一直睡下去我想帮她转院回国内,伦敦毕竟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回国之后各方面都会方便很多,还有小意我想把她留在身边照顾,你不会有意见吧”
“海棠”
她摇头,“我没有别的意思,小意是素心的女儿,就跟我的女儿一样,我照顾她是应该的,就像是以前素心照顾小晨一样。”
“可是你一个人顾不过来的。”
“我会把零点设计那边的工作辞掉。”
顾惜爵的心拧得更紧了,“海棠,你的事业才刚刚起步,正是往上走的时候,那个奖十年才颁发一次,你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
“可是你知道素心为了我放弃过多少东西么她的学业,她的前途,她的青春,她所有的一切”席海棠又忍不住眼眶发烫,不得已,她转身跑进了洗手间。
拧开水龙头,她选择了冷水的一面,用力拍洗双颊,试图让冰冷的水流强迫自己再坚强一点,垂下的发丝也被打湿,粘连在衣服上,双手伏在洗漱台上,面前的镜子被溅上了水珠,毛巾笼在头上,盖住了脸,没有空隙,没有喘息。
待素心的室友回来后,他们搬着东西匆匆离开,回到医院的时候,席海棠顺手在路边买了一盆山茶花,放在了病房的窗台上,花苞已经有些许绽,细嫩的花蕊若隐若现。
“素心,你一定要好起来,我带你和小意一起回家。”
半个月后,豪格医生果真是神奇地救回了小意,小小的婴儿体温已经恢复了正常,皱巴巴的小脸也不再那么苍白了,虽然还称不上红润,但是起码可以说,她是个看起来有生命力的娃娃了。
“谢谢您。”席海棠紧紧抱住了豪格医生。
豪格医生不以为然,“这点小事儿还谢什么,你们中国人啊,就是太客套了不需要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