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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一旁的老人微笑着睁开浑浊的眼,下意识抚了把白须,心中默念,好一个后生可畏。

果然,在似乎弓弦似乎压抑到快要承受不了的时候陆蒙临右手大提,一声清响嘹亮奏起,高潮喋喋不休,攀登冲破云霄,马蹄开始一阵一阵落在大草原上,节奏从舒缓到灵巧,一切水到渠成,正如那句余音绕梁当真三日不绝,让人有一股鲁迅先生笔下白黑二妞的大家风范,陆蒙临关上眼帘面露浅笑,音调再一次走下坡路,清灵开始淡去,沉重接踵而来,就像赛马时最后关头的全民欢呼鼓舞,这时皮鼓剧烈抖动,调子又一次如海东青冲击云海,比前一次更甚咄咄逼人。

二胡停,曲终,看似莫名其妙。

浸淫此道十多年的庄贤忍不住大赞道:“好一个曲儿,我记忆中的赛马只两人胜你尔”。

陆蒙临放下二胡,淡笑道:“可是祖师黄海怀和安徽流浪人二胡子秦怀”。

庄贤哈哈大笑道:“不错,就是这两个人,黄海怀就不说了,我一次偶然机遇下曾有幸听过秦怀拉过一次赛马,只比你胜一筹”。

陆蒙临转过头看向窗外的小桥流水,哑然道:“比老师只逊一筹,这已经是天大的赞赏”。

坐在一旁默默无闻的茶馆老人猛然一怔,别过头摘去墨镜,身躯竟略微颤抖。

庄贤当然没能发现那位老人的不对劲,只沉浸在震惊中,他近乎结巴道:“你二胡是秦老师教的”。

陆蒙临能够体会庄贤的大惊小怪,秦怀,虽然鲜为人知,但是只要听过他拉曲的老人甚至是中年人青年人,那都是会由心折服的,曾有一名业内大家笑言过,倘使秦怀入得世,定能于阿炳王者争锋,这是何等高的评价年纪小时陆蒙临不懂,等大了,他就明白了。

阿炳,就等同于中国文坛泰斗鲁迅郭沫若一流,是一根标杆。

陆蒙临笑道:“我八岁时他曾来过陆镇,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来找我爷爷,不知怎地我爷爷是他的老友,就在我家住了段时间,大概六个月零七天,他来的第二个月时我整天不懂事抱个二胡摆弄,那时候年纪小,哪懂半点音律,又不是生在这一行的世家,所以那东西的吸引力自然都是小孩子的好奇心做鬼,然后就学着天天清晨会拉上几曲儿的秦爷爷拉弓,竟真被我瞎猫碰上死耗子拉对了几个弦音,老人家就讶异哩,加上和我爷世交的关系,就一时兴起收我做了徒儿,从此的几个月可苦了我,天天被折腾,除了自己玩耍的时间就都扑在了二胡上”。

庄贤从不可思议中回神过来,苦笑道:“你可真是踏破填写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知道当年我为了再听他一曲几乎跑断了腿么”。

陆蒙临显然没想到他迷恋二胡到这种地步,失笑道:“有机会跟我去陆镇住上一段时间,老师一般每年过年都会来我家一次,只待三十晚上一天,过了大年初一中午十二点就一刻不留立马走人”。

庄贤有点迟疑,忐忑道:“这样可以”。

陆蒙临扑哧一笑,道:“当然可以,这没什么大不了,老师人其实挺好,只是对陌生人比较冷漠,只要处熟了后就会一马平川如履平地,深交后更能经常听到他拉的曲儿,他老人家还是挺喜欢卖弄的,就是嫌现在的人太浮躁,不懂得欣赏二胡,都被西洋乐器糜烂了脑子”。

看庄贤疑惑,陆蒙临解释道:“他说小提琴就是盗版二胡,还理直气壮说无非就是变了调的尖锐,还把架在腿上该成了肩膀上,非驴非马”。

庄贤苦笑,只能归咎于世外高人脾性都古怪生僻,都不好想处,但这不妨碍他追求二胡极致的狂热,就算是天天被脾气古怪的老人家骂也都无所谓哇。

陆蒙临瞥他一眼,踌躇一会贴近庄贤道:“我帮你办了一张银行卡,里面存了些钱”。

庄贤白了他一眼,叹道:“煞了风景,你怎么不被秦老给训”。

陆蒙临哭笑不得,感情这仕途顺当的哥们还沉浸在二胡的世界呢。

庄贤又叹口气,道:“准备了多少来收买我”。

陆蒙临一愣,心道这家伙怎么转了性,上次不还是对钱无所谓论吗也很谨慎的,今天咋就这么放的开了。

庄贤斜他一眼,见他还不知趣,冷笑道:“都能把我师兄给拉拢了,你本事还真不小”。

陆蒙临莫名其妙,一头雾水道:“你师兄”。

庄贤喝口茶,提醒道:“跟你一个姓”。

陆蒙临愈发迷茫:“谁跟我一个姓”。

庄贤疑惑抬起头,盯着他看了半天不像作家,转念一想才明了,不禁又苦笑:“你到底给王老吃了什么药这么护着你,竟然能让陆汗也来向着你说话”。

陆蒙临顿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涌起一股对王式微的感激之情,不论他处于什么目的,这一次如果自己在没有即将要送给庄贤的礼物的情况下,他这份动作可是要起到大作用的。

庄贤笑道:“陆汗,上海青浦大管家,现在已经被市政府拍板即将上调到市政府,官职只能升不能降,相比我,他前途不可限量,是以前我们一帮人最拔尖的两个其中之一,大出息啊”。

陆蒙临点根烟,无奈道:“可能是老爷子比较喜欢我的忠厚老实吧”。

庄贤笑骂:“贿赂国家公务员叫忠厚老实能想的起来要给我塞留学名额叫忠厚老实”。

当他提到留学名额陆蒙临就没附和他,而是莫名其妙突然低下头沉默不语。

庄贤笑道:“语塞了”。

陆蒙临埋着头朝王孤息伸出手,拿过一个信封推到庄贤面前。

庄贤低头瞄了眼信封,皱眉道:“该不会是别墅钥匙和产权证吧”。

陆蒙临皱着眉吧嗒吧嗒抽烟,似乎再考虑是不是该帮他揭开那道被蒙骗了二十多年的伤疤,烟烧到尽头后他抬起头看着庄贤,在对方疑惑下出声道:“我知道很多事情让人难以接受,但有的时候我们却必须要去面对,这一点我想多吃了几十年饭的你比我清楚,这张信封里的东西你看了后就很可能会接受不了,可无论是站在你是王老学生的角度上,还是站在商人追求互利才能长久的角度上,我都要把它给你”。

说完后陆蒙临就起身,在庄贤疑惑不解的神情下下楼离开。

吃过晚饭,陆蒙临接到一个电话,那头的人说道:“我已经跟规划部门打过招呼,苏州国际环球中心重点扶持,另外,以后在苏州如果有事就来找我,这一次是发自肺腑,留学名额的话就算了,不需要了”。

陆蒙临坐在沙发上抽口烟道:“那对母子怎么处理的”。

对面迟疑了一会,然后沙哑又阴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