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的吃喝拉撒,哪一天不用钱,这小小的归州驿站的房间挤挤落落地差不多都给周家人占了,还是几人一个房间。卫所里没有匪徒消息,衙门里也无,上司眼睛一瞥,就是要撩开手不想管这事,可这一家子花销,驿丞却无力承担。所以脸上不免流露出来,毕竟也有家口,那点薄饷哪里够他度日的,却要接济周家这么多人,自然无力于此。
周夫人让陈嫂取了十来贯钱给李诚。李诚置办了些酒菜,和驿丞对酌,也知道个内中七七八八,愤闷地回复夫人情况。周夫人次日就让陈嫂买了点儿礼,送了驿丞,最后表达了一下周夫人的意思:如今实在是老爷不能挪动,所以还得多叨扰,只是所有的饮食周家自行打理,只求能借住房子。
驿丞也觉得里外不是人,人家说到如此委屈求全份上,只得应了下来,好歹是自己不用往里填钱。自此,周家开始每日里掏钱,计算着柴米油盐之资,计算着离陈管事回来可能还有十几天,几天
周夫人最后逼于无奈,让陈嫂和李诚陪同,亲自去了一趟衙门和卫所,人家都笑着脸迎进门,只是说匪徒属于流民,不再犯案的话,实在无处可查,只有请周公多宽宥。驿站方面的问题,只要没有新的官员来住,则周家可以一直住到周公身体能乘船时。
周夫人得了这句话,叹口气,出来猛咳。回家后,归州府衙又送了一千贯钞来。陈嫂避开周夫人,在那边直骂:“这帮人,以为我们是乞丐么”
周夫人却不客气地让陈嫂收下来。这个时候,总不得全家上下饿着肚子,病人不吃药,打肿脸冲胖子。
如今自己一家病困在这里,除了写信给人求援帮着说情,还能如何人走茶凉,更何况官场更是如此,老爷犯的事,说实在的有多少人没犯如今都在忙着擦自个的屁股,哪里还顾得上周家
到得四月中旬,离陈管事去苏州已经一月半多了,周夫人和陈嫂算计着银钱出入,看着帐上还有一千一百贯钞,姨娘的八百贯钞都拿了过来了,这日子,恨不得这钞是银两,而不是纸钞。
周夫人叹口气道:“阿兰,上次说的,捞上来的东西都晒好了,就拿出去当了吧。我再看看房里,那几样首饰也没什么好的,能当一几贯是几贯钞。”
“夫人我们,奴婢和阿静手里还有攒下来的月钱,就用了吧,也能顶些天,不多,算了下,也得有二千四百来贯。”
“千万不要。你们那点子钱,可是等到山穷水尽时,再拿出来吧。也许明天,再明天,我们事就回来了。我怎么能用你们的月钱呢。那些东西还是找人当了吧。”周夫人说完,也不理人,回到里间,文箐正在发呆,就陪着文箐一起发了会儿呆。看着女儿苦有愁容,便道:“可是带弟弟累了”
“没。我是看母亲如此辛苦。这一个月要花多少钱啊”文箐选择性地用了一下最简单的词。
“只是一时紧张。要典当的那些物事也是母亲用不上了的。你啊,还太小。这点儿事母亲能应付得了的。”周夫人摸着文箐的脑袋,把她抱怀里。“箐儿一下子就懂事了,知道要帮母亲操心了。真好。”
“嗯。我也想帮上母亲的忙。”文箐蹭了蹭,想妈妈的怀抱了。这个女人身上有种淡淡药味,随着外面的阳光射进来投了窗棂的阴影一起飘散开来,到处都有憔悴、疲惫的影子。
“好女儿。母亲很是欢喜啦有你这样,也知足了。”周夫人语意深长。
这话听得文箐心酸酸的。以前自己妈妈也说过类似这样的话。只是周夫人她如今真是病困交加。想想该如何安慰她呢
文简进来请安,姨娘牵了他的手,倒是把她自己的那双纤手显得更是特别了瘦了,手指显得更长了。原来十分光泽感的,如今就象那缺水的花瓣一样。手上原来的疤显得更加明显了。
依然声音低低地,音调里有好些哀伤,与周夫人的对话里,总是带了解不开的愧疚感。她现在一直认为自己是罪魁祸首。
“夫人,这几天你的咳嗽是不是重了些”语气极为诚恳,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也没有,可能每次是你来的时候我正好就咳上了。这一直吃着药,你也知道这是多少年的毛病了。好着呢,别担心。老爷那里更不要说,免得让他提心就不好了。”周夫人挤了个笑容出来,让文箐与文简到外头去玩。
唉,文箐心里真是好奇这共事一夫的两个女人谈什么,想光明正大地在旁边偷听一下,也不能了。很可惜啊。
“这个我晓得。老爷也是很想姐姐的。我要是能帮上一点忙,也就是好了。要是,要是当初我早点”姨娘头低下去。
“你又说哪里话。快别说了这话叫老爷听得,你让他如何自处他当日在堂上对知府大人说的那番话,挨了板子,就是上的奏折里,只怕也是不愿象你这般想的。更何况,事未定,等到了北京见朝面圣说清事情,才能有定论。你如今这般说,如何对得起他你唉,以前他老是忙公务,哪里有时间,你多给他弹些快乐一点儿的曲子就行,千万别想伤心事。好好的”周夫人刚开始言词急速尖锐,后来看看徐姨娘,又缓了口,转过话题。。
“是。我也知道这么想,是对不起老爷与夫人。想想文箐文简,我也舍不得离开。可是,如果我离开便能”徐姨娘声音越说越低。
“你知道想他们两个就行,更何况,老爷的病是经不得打击的。你要是那样的话,这两个小的不说,老爷那边我与你说这般话,倒不是计较于你,你也知”周夫人没说完,也落泪。两人都没说什么话。
文箐在外面听得也不太清楚,这本来说得也不明白,知道这二人的话是向谁都不能问的,只得按捺在心头,牵了文简到院子里去。
“你在他身边总还能让他放宽心些。医士也说他这病,是忧虑过重。我向来与他说得不多,眼下也不知该和他说什么了。”周夫人说完又低下头去。
“姐姐,都是我”姨娘伸手想抓住周夫人的手,却到了半途,又改为擦拭脸上如泉涌的泪。
“哪里是你,我是早知我与他好好的,你怎的又哭上了算了,别说这些了,孩子都在外间呢。”周夫人既怕这种情绪感染了所有的人,又担心文箐听到。
徐姨娘一听,急急地擦拭泪痕,忙歪身看门口,发现文箐他们可能出去了。好一会儿平息了刚才的情绪,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觉心里愧疚得慌,还怕耽误了周夫人歇息,便也起身,慢慢地站了起来,“姐姐,累了就歇息会儿吧。我去看看老爷去。”
周夫人点点头,心里叹口气,坐到梳妆台前,看看,镜里的人,早就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一个了。
原来,一切都在身边,却又都已不在
第十章 未解之谜与安慰
宋驿丞有个小侄女儿,小名叫香米,比文箐略大一点儿,倒是有点儿心高气傲似的,也许在某个角度来看是有点二愣子的孤傻,也住在左近,偶尔也来与文箐串串门。
那次文箐本想去外院找柱子,快走到甬道的时候,就听到栓子与豆子在争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