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能过得了西陵峡,能一直到苏州的。老太爷必定是在家不停叫简儿名字了,家里三爷的儿子只怕老太爷不满意啊。陈管事,快去准备吧。老爷已经去了,老太爷那边的孝道还是最大,不论如何,我也等不了。老太爷”
陈管事又忙着去请医士,其他女人忙着劝慰。周夫人只是茫然地睁着眼,坚持要归家。
文箐想,这时要走,只怕这封信就是周夫的催命符。可是老太爷那边已经是极为想念子孙,哪里能再耽搁。她一时也没了主意,急得不成,拉着文简回房与阿素道:“我担心母亲这一次要乘船的话,只怕行不了多远”未说完,已流泪,言词不能继续,心想这可如何是好周夫人此时病体是经不得舟车劳顿的,要是现在赶回去,到时一定是两具棺木,老太爷见了,只怕更没希望了。
心神不定,两眼也茫然,看着文简发呆,眼泪双行扑簌。
文简见姐姐盯着自己不说话,只哭,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事,便有些手足无措地道:“姐,我今日未曾欺负小豆子。母亲为何也哭,阿素姐姐也哭,你又哭”说完,小金豆也一滴一滴滚落。
阿素忙给他擦拭,道:“少爷,可想回苏州”
文简张着红红的眼睛,如小白兔一般,高兴地问:“咱们这是要回家了吗好啊好啊”
听得阿素更是落泪,也说不下去了。文箐抹了泪,强作笑颜道:“文简想回苏州吗”
文简马上接口道:“这里有坏人。栓子哥说这里不是我们的家,苏州才是。”说完,还噘着小嘴。
文箐突然想起来,大家都太死脑筋了,太古板了,一时情急,便一根筋到底没有灵活应变。此时听得这番对话,已经打起了文简的主意,哄他道:“是啊,这里不是咱们家,咱们终归要去苏州的。要是你与陈伯一起回去,可好”
文简点点头,只是马上又问了一句:“姐姐也一起吗还有姨娘母亲”
文箐心想,这孩子其实特聪明,虽然不知发生什么事,却已预感到要面对的事了,还第一时间就想到自己。只得继续哄道:“文简,还记得姐姐以前说打仗时要派兵去打头阵,安全了元帅才能率大队人马过去。如今你便去打头阵,我和母亲搬这些物事要多费些时间。好不好”
文简点头道:“我知道,那是姐姐讲的开路先锋。那我和姐姐一起当,让母亲他们在后面。”
文箐想着这孩子可能太粘自己了,以后要注意啊。看着他天真的眼神,心里有些不忍道:“你看哪个先锋还要姐姐陪着的母亲病重,姐姐要服侍母亲,替你一起尽孝啊。”
文简很失望,嘴巴不噘了,只是抿得铁紧,可是看姐姐并不象往常妥协,最后自己败下阵来,问:“那你们什么时候来”
文箐见他已经有点同意了,只得继续鼓励道:“这次你和陈伯先回苏州给咱们安置好院子,届时我陪了母亲和姨娘一到苏州就能好好住下来。你前儿个不是和常安道:长大了,要打坏人,保护姐姐和一家子的。这次便同打坏人一般,你当开路先锋,母亲身体好一点儿,我们也马上回苏州。”
常安便是文简养的那条小狗 。
文简有些不情愿,可是被姐姐这么一激,只得同意,终究还是想讲价还价,便道:“那小常安怎办我要带着它,可是家里没了它,又有坏人”
文箐心想,只要说服了你同意了,那小狗 莫说一条,便是三条也给你捉了上船去。柔声安慰道:“你且带着它一同去苏州,它同你一样还没见过苏州呢。家里,还有李诚,还有栓子同豆子,还有姐姐看着呢。”
文简听得栓子不回去,又不想走了,也不呗声,最后磨叽道:“那栓子同豆子,留这保持你们吧。”
阿素在旁边听得,心里早就不落忍了,背过身子只擦泪。少爷被小姐教得这般懂事,让人心酸又心疼。
文箐忙拉了文简去同周夫人说:“既然爷爷想弟弟想得厉害,便让陈管事带了弟弟先回去便是。母亲还是先安养,且再过些日子回去吧。”
周夫人此时也略微平静些,又听文简说去当先锋,母亲随后再来。闻言心中大恸,想来自己这病弱之躯,竟连累小儿前去应付苏州周府一干人等,不觉更是伤怀。
文箐见此状况,心想周夫人心里便是松动了,便马上同陈嫂商量,由陈管事这两日带了文简出发。
周夫人自从老太爷上次派人过来,到现在这段时间承受最多的就是良心上的煎熬,身体如今已经是病入膏肓,自己要是没拖过去,只怕姐弟俩仰人鼻息,在三爷四爷那样的双重影响下会长成什么样不论是他们哪种样,都非周夫人周大人乃至老太爷所愿。
可是周夫人终究是觉得为人妻为人媳者不能对不起老太爷,“百善孝为先。”周夫人想了一宿没合眼,半夜里咳个不停。次日,让阿静趁姨娘有片刻的清醒,将文简此时先送回苏州的事说了。开始姨娘不同意,后来提出老爷必定不愿见到老太爷不瞑目,姨娘便也点了头。
陈嫂把行礼准备好了,陈管家去办路引,带上小绿两夫妻一起照顾文简,搭了船于接信后的第三日一早便出发了。
临行,周夫人又反复交待陈管家:如果苏州有事要捎信,多托几家船行,除了归州,让来人在九江,岳州,荆江等大码头停靠时,到岸上去打听一下是否周家已到。因为有可能到时周夫人也能乘船而下了,别错过了消息。陈管事急急地点头。
同行的郭三郎毕竟在药房里当伙计,也略懂些医术,又由郭医士指点了几下,并且让他们带了些日常药品,写好方子随身带着,以防万一。
周夫人躺在床上,只是流泪,道自己无用。陈嫂在床前安慰,过得一会儿,也哭了。等文箐送了文简进来时,发现她俩都在抹泪,只觉心痛,只好说:“母亲,事已至此,哀伤无用。不如快快将养好身体,我们过些日子也乘船归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