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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了有漏洞的话,只怕人家更疑有他,到时反而我们说不清道不明,糊里糊涂便都受了刑”文箐反复考虑这事成与不成。姨娘的法子太大胆了,可是听起来,却也没有明显的漏洞,而且打同情牌来说,在族人面前也说得过去。周成既然贩卖 了自己,自己便是受害者,周成就是死了,日后他们家人亦不好在族里针对着自己姐弟闹开来。姨娘却肯定地道:“你信我这法子刚从我脑子里跳出来时,我便想到了这是老爷同夫人在帮我,要不然我哪里会想到定是无碍,半点破绽也无。你且放心就是了。”

说实在话,文箐此时真的是一脑子浆糊,昨晚先是受惊,受辱,后来是杀人,恐惧过后,就是不眠不休,二人开始“合谋”,如今的神经就好象绷到了极限。刚才还被文简吓了一跳。什么条理,冷静,理智,那早就无影了。就是把一个男人放在这个事件里,只怕也是半疯狂不成。

最后,她不得不佩服姨娘说得是对的。不过,族里就算不追究他们姐弟,可是姨娘无论如何,却是杀人凶手,姨娘将来可如何办就算公堂上判她无罪,可是家庙,她是也回不去了。

文箐道:“那家庙呢你不去了”

姨娘晓得女儿肯定思量过了,自己这法子行得通,这时反而带点成功的窃喜,没有了以前听周成说家庙时的热情了,道:“不去大不了我到了杭州或苏州,随便找个庵堂,削发出家便是了。还不用看族里脸色了。你也别太忧心了,如今这也算是周全了”

文箐见她完全撒开来考虑,显然是半点儿不受约束了,只是就算能得到这样好的一个周全之策,仍然不无担心地道:“那样的话,你真的不会被判罪你一定要好好的,要不你让我同弟弟如何能活得安心”说到后面,声音越发地哽咽,泣不成声。

姨娘没摸着帕子,只好光拿手去替她拭了泪,可是一抽手,才发现手上有些血迹,反而污了女儿脸。此时在灯光下,将那张泪水斑驳的小脸带了些伤痕,显得更加凄惶与悲伤,还有两丝血痕衬得她如此无助。只觉得心里痛得难受,也忍不住泪水从红肿的眼里迸裂而出。

过得会儿,娘俩哭声又止,姨娘扶了女儿起身,在哭湿的被子上,蹭干净了手,然后发誓道:“箐儿,姨娘发誓,姨娘绝不会因引受刑罚更不进牢狱那条律法千真万确”

文箐听到此处,又忍不住哭道:“不行,你要以我和弟弟的性命发誓,你不会受罪,就是上了公堂去问讯,亦会好好的”

姨娘这时亦听明白女儿是万分关切自己,听得要以儿女的性命发誓,先是一迟疑,敌不过文箐盯过来的眼,怕她因自己在此,便坚决不肯离开,那岂不是也要跟着自己受罪只得以此发了誓。

文箐想着姨娘从来最在乎文简的性命,听着她用苏州话长长的念了好久一段,只记得内中有词为:“菩萨在上若我此次无罪我愿常佛前供奉永不反悔。若不然,让我再不见一双儿女”

姨娘说得极快,好多字眼文箐听得似熟悉,只是等想清前一句,后几句早过去了。虽没听全,不过她信了“那我听你的。我定能好好地将弟弟带到舅母那儿,好好地家里的钱,还余得二千贯钞,另有十来两银子,都在你房里的那个箱子里你到时让陈嫂来筹划那些便是姨娘”

姨娘见她这般交待来交待过去,好似自己是小孩,反而她是大人要离家需得一再交待吃食不可,不觉更是难舍难离起来。想来想去,两个孩子没人陪着一起上路,更是要多些银钱伴身才是,便道:“你且自去取了,全都带上一起上路。穷家富路。这一路只能由你照顾你弟弟,再无人能帮得了你,姨娘”

文箐看着窗纸外面的黑暗慢慢变淡,想着天明在即,分别更是马上就来临。哪里还有心想这个随身的钱财。

姨娘见她不动,只得进屋去取了,抱出来,放在她床上,慢慢开始给她收拾,取得她姐弟几件衣物,又各放进一双鞋,想把一切都打点进去,结果折腾很久,亦没整出个结果来。

文箐看着她忙碌的样子,便从背后摸着她的腰,道:“姨娘,别忙了。我只带一两件衫子换洗便成了。你身上还有伤呢,是此处吗”

姨娘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里一个大洞在不断扩大,心里说是空,可是嗓子却是堵得发不出声来。只转身搂了她在怀里,过得一会儿,方才放开,道:“来,姨娘给你梳个头。”

文箐乖巧地坐下来,只垂了头下去。

姨娘见她面上有擦伤,细白的皮肤上渗出了些小血点,心里便抽痛,手越发的轻柔起来。如今还能给她梳个头,以后呢谁来给自己女儿梳头一边想,一边泪水往下掉。

文箐觉到后面有异样,也不知如何安慰,铜镜本来不如玻璃境面,如今一切更是越发的看不清楚,都依稀模糊得很。心里堵得难受至极,却是哭不得。

由着姨娘给自己打开发髹。过得一会儿,文箐道:“娘,给我梳个男童的样式吧。我去陈妈房里,找栓子哥两件去年的衫子来套上便是了这样外人也不晓得我是我了”

姨娘听得她那声“娘”,手哆嗦得不成,不知那个“姨”字是掉在她嗓子里,还是她特意如此。

文箐等她梳好,费力地哑着嗓子道:“我去找栓子哥的衫子,你也去换一下裙子。弟弟快醒来了,总不能让他看到”抬头见她额上青紫一片,有两处皮蹭破了,露出血点,十分可怖。这许久,自己心中有事,意多灰都忘了她受了多少打,身上的伤还不如如何,更不晓得她会多疼。不忍,好容易才说出话来,“您头上的伤,我来绑姨娘绑好吧。”

不等姨娘推却,从床头箱笼里,翻找出上次学裁衣时那半匹名贵的绵缎来,想也不想,便拿剪刀扯了一段,又在外头裹了层白布,折好。

姨娘先时还想说不要紧,可是却张嘴说不出来,她是越发的珍惜与女儿在一起的每一句话,每一丁点时间。也许,到得天明,便再也见不到了。于是,只静静地在刚才女儿坐过的杌子上坐下来,似乎那上面还有女儿的余温,十分地暖和。

文箐找出来药油,也不敢在她头上按揉,好象一按,她受的苦楚便会再重上几分。小手将药油轻轻涂抹好,十分认真地看着头上的瘀伤,生怕漏了哪处,然后用布在头上缠好。定定地看着,总觉得那里便是裹了自己与姨娘一辈子的秘密,娘俩所有的感情

姨娘说不出女儿那小手到底是十分火烫,还是十分冰凉,反正不敢哪样,她觉得自己的额头被熨得舒服了,冰得舒服了,绑好的伤口从来就没觉得疼过,如今只有女儿的体贴与关心,以前在归州,在成都府时,自己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与女儿贴近的一天,如今所有的都感受到了。她,不枉此生有此儿女是的,一生无憾。

文箐又问姨娘身上可有哪处痛得紧,一起抹了。姨娘却摆了摆手,这些让她见到了,只会更让女儿难过。痛处不要紧,女儿的关心就是世上的灵丹妙药,再重的伤,都医得。“不疼。时间不多,你且速速去换了衣来。”

文箐穿了栓子的半新不旧的衫子出来时,姨娘已换得一件,看着女儿,故作轻松道:“如此,倒也好。只是衫子稍大了些。天气渐冷,你再着一个把夹衫”

文箐勉强挤出点笑,只是比哭还让人难受,道:“可能到了杭州,正好我长胖了些,刚好”

见外面月亮都下去了,想想白天即将来临,油灯的灯油也快耗尽了,文箐不得不收拾行礼。把床上散落的物事收拣了一下,只拿得几样,放进以前自己做的布背包里。

姨娘却还是拎出一个包袱来,道:“如今马上就要到了冬天了,这一路程,少说也近一个月,天只怕也冷起来了。里面有毛靴子,还有你与弟弟的棉服,到时记得换上今日天也冷了,便不要穿单鞋了,直接将你另一双靴子穿上吧。”

文箐放了手中的背包,抱了姨娘的大包袱,沉沉的那份沉重无法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