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看,那里好多车柴啊”
文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山口处,至少七八辆牛车不止,还有好些人推了独轮车,都是木柴,也有人是挑着的。她也一时感叹道:“是啊。”
船家娘子快言快语地道:“这就要到景德镇了。那些柴啊,都是要运到镇里窑上去的,这还算少的,从早到晚,都是这个。看到没,就是那几船,都运的是柴。”
文箐也发现近两日,这江上船只如梭,虽然不太大,可是就一条昌江,船只这般密集,这令她实在惊讶。也一直想打听是不是景德镇出产的陶瓷往外运的缘故。可是,事实与她设想完全不同。
小黑子也呆了,说了句傻话:“这么多那一条路上都不断啊”
船家娘子笑道:“这不是秋冬了嘛,正是砍柴的好季节。到了寒冬腊月,冷得厉害了,要是大雪天,可不就是没法砍了。你们不晓得,这镇里百多口窑,这要一齐烧起来,你说,光是烟,也要热死人,不是”
文箐看着另外两个孩子张大了嘴合不拢来,她自己半信半疑,寒冬腊月,制窑不怕冻么船家在旁边说了句:“成了,你又开始吹了。小心吓着人家了。小郎,她一个妇道人家懂甚么,可别听这些就信了。咱们是外行人,哪里能晓得那么多底细。要听这个,还是到镇上找家客栈,店小二能与你说得头头是道。”
船家娘子被自家男人撂了面子,有几分不满,亦回嘴道:“你自己看好船,小心撞上了运土的”
文箐觉得这个船家颇为实在,不免多问几句:“请问大伯,这镇上哪家窑制的陶最好哪家待客最好大多客人都买甚么啊”结果他这连着问,把船家问晕了。只得一个一个问,船家也有好些说不上来的。“烧得最好的,当然是御厂啊,那是官窑啊,咱们寻常老百姓哪里能得见要说咱们自己能买得着的,上好的,你去魏氏看看。这买甚么,看客人自己喜欢了。唉,小郎,你打听这些作甚我说的再多,不如你自己亲眼去瞧上一瞧。”
文箐笑道:“我倒真是想去见识一下。不过,又担心大伯你要是赶时间,着急往返的话,我这一上岸,不就耽误你的行程了”
船家大手一挥,道:“这事好说。既说是送到祈门,我自是说话算数。且看看我们浮梁境内,繁华绝不下于鄱阳。你们几个,且见识见识。只要不在镇里闯事,一路平安就成。”
文简又在一旁大惊小怪起来,指着远处不少船只叫道:“姐,快看那么多运土的烧陶啊”
文箐笑道:“你怎的晓得是运土的了”在她印象里,景德镇陶瓷之所以出名,除了工艺以外,更是缘于它所在这块地周边的土质不一般。她也是诧异,这土不是随便挖的泥啊,还得大老远运着来
这就是文箐所不知的了,景德镇陶瓷之所以建在此,是因为本地所产瓷石,可是瓷石为骨,还需得土为肉。最初是麻仓土,元代时是御土,民窑根本不能得见;到了明代时,成了官土,也就是官窑专用土。其次是高岭土,后来大多民窑在采次麻仓土之余,发现高岭村的土质掺合瓷石烧制出来的陶瓷,也极为好。后世麻仓土告竭,官土亦用高岭土取代。
文简道:“我就是晓得”小黑子手一指船家娘子,挤挤眼。文箐会意。
船家娘子在那边热情道:“这是麻仓山的土,就是新正都那处的运过来。”
不过已是下午,太阳亦是懒洋洋一副要收工的模样,气温逐渐转低,江风大了起来。让他们二人放放风可以,只是不能吹久了,万一躺下一个,她就忙死了。“走吧,走吧,回舱。”硬拖着文简进去了。
小黑子一个人无趣,只得跟着进来,在后面墨迹:“唉,你这人真无趣,多好的风景啊。这江西山清水秀,哪里是别处可见的啊”
文箐心情不好,不想应付他,冷冷地道:“你又见哪处的风景了还别处呢你不是一直在江西打转吗还没看够”
小黑子被打击得没话说。不过这孩子是真不记仇。过了一会儿,说道:“保不齐我也转过别的地方呢,只是记不起来了。哼,等我记得起来”记起来,又如何,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只得无事另找一个话题,道,“喂,早上我见船家娘子在抹药膏,是不是前几给她了难怪她这般热情待你们兄弟。你不是准备卖 吗这送了一份,可就又少收一份的钱了。”
文箐见他也是在着急钱的事,居然小心眼到这份上,也真是怎么说呢,自己这当家作主的爱怎么送就怎么送,他倒是管得宽。“那你想怎么卖 你不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吗”
小黑子挠了挠前额,又抓抓发髻之下的头皮,道:“那是,我走过的地方算了,明日到了镇上再说吧。”
小黑子自己觉得本不是个嘴拙的,可是却总是奈何不了庆郎。日日被欺压,虽有心狠狠回击,可又觉得哪里妥。寻思起来,便是自个身边无钱财,只能仰仗他,故而极是懂得在这个时候伏小作低的。所以有些事,一是看自己大些不同庆兄弟计较,另一方面也是不好意思与他计较。只是哪里想到,这一路长途跋涉,慢慢地,便成了习惯看他的脸色行事了。
文箐见了他适才抓挠的动作,立马就觉得头皮发麻,惊道:“你,你该不会是头上长虱子了吧”
小黑子不以为然地道:“这有甚么,以前晒太阳,就披开来,我同他们相互捉”文箐一听,恶心得厉害,叫道:“你给我快从床上起来现在,立马,去给我洗了头以后别靠近我们的床天啦怎么又碰到这事了”不等他站起来,连推带拽地就把他往外赶。
可怜的小黑子,脚痛啊,也没有多反抗,就被推出来了。要想进舱聊天,只能洗头。之后把脚上袜子亦脱下,洗了,光着伤脚,想着明早这袜子最好干透,要不然,鞋也剪了,如何穿啊
哪里想到,次日一早,他梳洗完,自认不错,虽然自己瘦了些,不过也是风流少年一个嘛。依然大模大样对着水里影子作个鬼脸。只是一进舱,又被庆兄弟打发回去,再好好收拾。“这不挺好的嘛我就两身衫子,不是这套,就是那一套。”
文箐打量他半天,首先是看不惯他发型,梳得太乱了;二是衫子虽也是青色的,也是前不久袁家给他置办的,却不如行李里的那个颜色亮,还是那一件好;一看袜子,想想只这一双了,没得换了。叹口气,自己回房拿了头油于他,让他重新打扮了。“你且好好收拾。我又不是让你扮仆从。你不是整日里说本来是少爷命,何必非得这般算了,快去收拾出少爷样来”
“这不过是普通布料,我给我拿些象样的来也不要另的,就拿云罗作外袍,妆花纱也不用金线的,套在外面,还有那闪光纱”小黑子一说及这个衣着来,便滔滔不绝。文箐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这些东西,更不知他说的正确与否,在周家偶尔谈及布料,也没谈到这么多。
“少爷,你现在落难呢。别作梦了,如今从朝堂到民间都立求简朴,就是有,那也不能堂而皇之给你日日这般穿了出去”文箐一声吼道。
小黑子叹口气,佛着了金便是不一样,只是自己再如何打扮,不过一身棉布,还能整出个花来另一方面,觉得庆兄弟对着装真是一丝不苟,懒散了好多个月了,突然一下子自己也不适应他的要求。不过没奈何,不按要求做,他要不让自己跟着去景德镇啊。认认真真执行完,出来,被庆兄弟验过后,方才埋怨道:“你说,你这看不惯,那看不惯,那可如何是好”
文箐最讨厌邋遢:“你应该听说过,人靠衣装马靠鞍。既是上街,总不能太寒酸了。要不还以为是花子,连店都进不去,被赶将出来可是丢足了你的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