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求之不得,再是尽力也枉然,不如归家颐养天年。”
商太朴仍是好言安慰道:“乌兄正是盛年之际,仍可大有作为。何必为些须小事,则”
乌秀才一摆手道:“多谢商兄勉励,只是我决心已定。商兄少年英才,他日必得高中。而我,如今思来,年事渐高,老迈行动皆不便,向学心思日愁如今弃了学,或是还有人乐意聘我,便找户人家谋个西席”
文箐与小黑子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昨天同史克朗文斗,却打击了一个老秀才的雄心壮志,一时灰心失望,便没了仕途之志。
不过,小黑子却不认为自己有错,反而认为乌秀才放弃正是好事,直言道:“我说老秀才,你要归家谋个西席,在我看来倒是好事。我虽不习举业,可那史胖子一看就不学无术的,你们论个诗会,他那是附庸风雅,实是酒肉结交。诗会文会里有他,岂不是自掉身份,浪费时间么要是都同他那般不通文理,哪里能求学上进哎哟我不说了,兄弟你别拧我”
文箐十分抱歉地向乌秀才道歉,道是自家兄弟嘴上没把门的,多有得罪。
乌秀才被小黑子说得脸上紫红一片,可又不得不说小黑子言之有理,只是自己难得参与几次文会,哪里想到这次便遇到了史克朗以及这二人
商秀才也是机敏,忙着找了话题扯了开去。此时,他原来压抑的好奇心亦慢慢转为问话,开始考究起文箐来。
对于文箐来说,她也自知这三两三在人家秀才面前多卖 弄不得,可是也有心想探究一下这古代书生的斤两。于是只就自己所知进行讨论,至于其中大多不能作答的,只道是年小还未曾看得。
于是,商秀才那边也终于渐渐感觉,这周小友见识甚广,所言也非一般,先时以为他行事有些阴辣歹毒,此时亦否决,只觉他言谈皆宅心仁厚,非弗先前尖锐之感。便弃了前嫌,谈兴益浓,更有某些话题,二人聊起来,却是颇为投缘。
文箐怕商秀才问得太多便露了马脚,自己这三脚猫功夫,人家一试就要献丑。又虑及小黑子在一旁听得无聊,担心他性子发作了再找两位秀才麻烦,干脆便把世说新语取出来,道是有字不识,或有好些官职名不知出处,注解不多,便向秀才们请教。
商秀才接了书过去,一看字迹,便已了然。果然是自己昨日抄了卖 于书铺那本。真正是:有缘啊。
如此,便等于听商秀才讲了一段晋史及世说新语里一些典故。
这二人说着,自是把乌秀才也卷了进来,也渐渐参与讨论。小黑子觉得这书不错,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
主客双方,一时谈得风生水起,再无昨日的恩怨计较,也不再论生员或平民身份,反而真讨论起故事来。比如说到华歆与管宁二人志向不同,谈到挖土得金与割席绝交二三事。
文简在一旁听得他们讨论,却是不懂其中深意,只感叹一句道:“那金子还能换吃食与衣物,为何扔了不要多可惜”
他这般童稚之语,确实只会关心如此,两位秀才亦未对此加以挞伐,只是宽容地看他一眼。
小黑子道:“管宁再有名,操守再高,也不如简弟说得实在”
文箐见他现在没有昨日那般冲动,也乐意他与秀才们讨论。他性子鲁直,可是常常说得大实话。不知这商秀才又会如何辩解。故也不再阻拦与他,自己也不再象先时侃侃而言,反而作出倾耳聆听之姿。
小黑子在听得乌秀才道什么管宁品性高洁,华歆在这方面只能望其项背的评断后,却持反对态度,驳道:“我未曾看得此书,只听两位说这典故,却也不敢一味苟同老秀才之言。依我看,管宁这是故作清高。自己清贫道要坚持操守,自认为拾金便污了自己品性,那拾来给穷人总可以吧否则日后他人路过此地见得金子,岂不是都相拼了如此,他反而是给路人制造相争事端了。反观华歆,我倒觉得他也没做错甚么。不过是碰了下金子,谁不心动财物便是寺院里和尚还要经营田地以维持生计,要是真不问世事,岂不是吃不得穿不得说不得钱财这无主的动了也应当,要是有主的,则还是看他守住了心与否。你们不是都说他后来做了官,钱财都分与人了吗可见他不是贪财的。”
乌秀才没想到他长篇大论说起来,滔滔不绝,而且哪点都直指自己适才言论。一时又失却了面子。
文箐在心里暗叫一声好。小黑子常常不按牌理出牌,果然考虑得角度就是不一样。就是自己要是此时同他论一两句,只怕亦只能承认管宁独善其身。可是他要将管宁说成一介好沽名誉之徒,倒也不妥。
那边商秀才果然亦直言反击,道:“兄台所言,虽有其理,但得金相争也不过是假设。既未发生,也当不得真。再者,古来士人向来重名节,轻财物,视金钱如粪土。管宁那般举措,自是遵众圣人之训罢了。至于沽名钓誉之论,此言太重。”
乌秀才亦接着例举割席绝交一事,以及管宁不为官即不图名利。
小黑子想了想,更是振振有词了:“管宁自己不问世事,难道还非得规定其他人跟着他一道才是贤能之辈他博个好名声,可是他为百姓可曾做得多少好事要我说,为官,利民,便是好的。什么隐士,我看不过是籍口罢了。我倒认为这管宁是故作清高,要不然就是写这书的故意歪曲编撰,谁晓得内里事”
乌秀才被说得哑口无言,末了只道:“大郎不知后来华歆为官后所为,背孙氏,迎曹氏,杀汉后亦不为人所齿。虽然为官方面,确也为民有所作为。奈何”
小黑子坚持自己言论:“非也既逢乱世,若是还称甚么隐士,道小隐于山林,中隐于市,大隐于朝的话,在我看来,不过是他要么看不清形势,故此想哪方都不得罪,贪生怕事只求保命的籍口罢了。否则,既读得圣贤书,当知孰对孰不对,便是不能力挽狂澜,亦不能倾了自己心志,反而以隐士自居,嘲于他人。华歆若是投机,其意不坚,杀了前朝皇后,有不妥之处,可相较起来,那曹孟德先是为篡国奸贼,后又被尊为魏武帝。在我看来,他既当得一介枭雄之名,为何华歆算不得一介谋臣功过是非,盖棺定论,岂能一人是,另一人非管宁能当得圣贤之辈,华歆就真奸险小人不成我就听不得你们读书人这般给人下死套儿”
商秀才这时亦十分了解到小黑子乃性情中人,只是对其直言直语之习性却有所虑,此时亦隐含劝诫道:“一事一议。兄台勿要激愤。管宁与华歆,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是一讨论,至于是否临川王编书有误,也不得而知。既是咱们无从考究那二人如何,如今也只得按晋书来一一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