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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时,手里拿了包药,递给邓氏道:“姆妈,四姐姐脚亦伤了,我同爹说了,三叔让医生开来的药。”

邓氏听得糊涂:“到底是你爹让开的,还是你三叔给开的”

文筠觉得这是一回事啊,当时三叔也在场。“爹与三叔都说要开些药。请的是常德什么济铺子的,反正带了药过来,便让我带给四姐姐。”

丁氏生怕邓氏心里又不好受,这些小事再追究,只会让她自己更难过。便在一旁轻声提醒道:“四奶奶,既是前院开出来的药,想来是不便让四小姐同医生见面呢。这药在咱们这,正好可以送过去。方才,我瞧着,三奶奶好似去了四小姐那边”

邓氏发脾气,道:“管她呢。我不去,又如何难不成我这个长辈倒要去给小辈的请安不成”

丁氏一番劝解,邓氏最后只带了文筠姐弟去给二太姨娘请安。丁氏在心中叹口气,人都没了,更何况还没影的事,人人都遮掩还来不及,四奶奶这般在意,苦的又是谁呢可惜,这话在丁氏肚里已经翻来滚去,却是说不得。

且说,文箐听得李氏说及人情往来进出都要入公帐,顿时心里一紧,她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全都送出去了,结果呢有些难受。也不知三婶这回是真无意呢,还是来敲打自己的,可惜陈妈与阿静不在,自己是真个儿不懂得这些。这就是一个后世的人穿到古代去,完全不知内里习俗规矩的无所适从;就算没有性命之忧,可家庭中稍一不慎,就牵扯出计较来,她日后是不停地加深这个体会了。

“多谢三婶这般提醒了。只我不晓得这些规矩,如今这些物事也未入公中,便自作主张这个,三婶,请勿见怪。若不然,我这便一一报备于三婶”文箐试探性地问道,面上十足惴惴不安的神色。

李氏没料到她将自己一军。前两日,沈华庭亦已备了礼前来,周同去时亦带足了礼,如今沈家再次备礼来,显然是专门赠于外甥的,或者是帮外甥见长辈的礼,自己哪里好收公中只如此一来,那些箱子里到底是甚么,也真是不晓得了。而自己想打听箱子中的内情,一则好奇,二则实是想知晓沈家如今到底一个什么状况。她心里没谱,不管如何,沈家对文箐这般礼遇,自己也是不该轻忽于沈家的。“这倒无妨。既是你送大家的礼,自是由你打发,他三舅姆那处,三婶自会加以厚礼。”

文箐听得这句,略松口气。那日后,若是不分家,人情往来,自己要送甚么,收了甚么,岂不真正是没有了难怪古人说不能私相授受,原来是防了暗中敛财一旦败露,果真是名声不好了。她这回,十分后悔在杭州没有坚持让舅姆保管这些,如今,带了回来,倒成了一桩麻烦了。“啊,我还以为我犯了家规,吓一跳。幸好三婶不追究。如此,日后若是与三位舅舅家的人情往来,只怕还得劳烦三婶打点。”

李氏见她果然机灵,自己只不过提一句,人家已想到日后还礼的事了一点就透,说话真是不用多绕弯,此时亦脸上带些笑,将平时教导女儿的一些话,直接说了出来:“你若真犯了家规,那也是三婶先该领罚。你放心,今次你三舅姆这般厚礼于你,改日要还赠她家时,三婶务必办得妥妥的,人情帐上,咱们周家定不会占他们沈家的便宜。”

文箐吃了一惊,道:“这来来往往,都有人情帐可是人家送多少,咱们便也要回多少”

李氏点一下头,叹口气道:“可不是嘛。箐儿,昨说管家管帐,那也只是一则,我今日同你说叨说叨。但凡哪次家中办些事儿,迎来送往的,莫说几百来户,少说也有得几十户。一年里,来往自是不少,要没个帐哪能行今日张三来礼多少,昨日打发李四家喜事礼单上有几样,这些可都轻忽不得。送轻了,人家自是会不高兴。若是你喜张三家,你回礼送得重些,可人家李四送来的同张三一般,若是咱们回送得不如张三家的,这要是二人晓得,便有高下之计较。又有人家送来得轻的,若是我们这边回得重礼,也会让对方头痛的。人家可能是量力而出,咱们若是觉得宽松,多加他几份,改日他哪里有能力来回这个礼”

“礼尚往来”,果然是要视其轻重回礼。唉,文箐前世哪里做过这些事彼时姐妹之间过生日也不过是随兴而备,谁也不计较钱多钱少,然后至于长辈们之间的来往,好似也没听妈妈说起过如何。周夫人在世时,也还未曾提及这些琐碎小事,可自己这第一回送礼,便上了这堂课。细细一想,若是周家来日送重礼了,三舅姆那边回赠不起,岂不是这“礼”亦成了一种负累

李氏见她听得极投入,便觉她此时特听话,全然无昨日莽撞之态,一时说得兴致高昂,向来好为人师,此刻便滔滔不绝起来:“再比如呢,你伯祖母这回要大寿,先是文筼她舅家若是来送礼,而后文箮大舅若是闻讯过来亦是送礼。这时,回礼便是需得谨慎了,否则一个差池,便是不仅得罪亲戚,更是容易使得你大伯母你瞧,这当家可是不容易”

她举的例子或许不恰当,但直接明了,同她这人的性子倒是十分相似。文箐亦是听得十分明白了,看来,这人情往来的学问倒是挺大的,难怪当家亦是为难。这会儿,她对这个三婶的反感倒是降低了不少,听她讲这些为人处世的小细节,倒是有些收获。“三婶说得极是,箐儿谨记。家事繁琐,三婶多有劳累了。”

李氏面上有些得色,道:“论及这些,我可不如二嫂当年。这些,也还是二嫂往日的指导,我这临时当家,也不过是姨娘身子不适,才硬着头皮上马。故而日日小心,时时需得谨慎。咱们家人口虽不算太多,可这亲戚之间的走动,却是半点儿马虎不得,我娘家,你四婶娘家,你母亲舅家,仅这些亲戚那更是”

她话未说完,却听得门外有动静邓氏过来了。一进门,见得李氏与文箐相谈甚的样子,脸上便一僵,不过瞬间马上又是笑脸:“三嫂在这啊。我说呢,姨娘那边等你们久不至,只担心去长房伯母那边莫要耽搁了,原来是在备礼啊。”

李氏立起身来,整了整衣袍,又顺手抚了一下头顶的圆低髻,见韦氏已给文箧系好了斗篷,道:“哟,四弟妹来催了。那,箐儿,咱们这就走吧。”

文箐亦招呼着弟弟,生怕他着了寒,让小西也给他取了个斗篷过来,准备出发。

邓氏一见她们谈得挺热闹的,自己一来,人家便不说话了。不知先时她们又谈的甚么有些后悔没听丁氏的劝,早些过来。很是关切地问文箐道:“箐儿,今晨听筠儿说你脚都流血了,昨儿下午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昨夜你四叔摔伤了,这不,你六妹老记挂着你,讨得些药过来。”丁氏递给小西一包物事。

李氏瞟了瞟邓氏,抱起文箧,道:“箐儿脚还流血不是让郭董氏背着你的吗”

“四叔摔伤了可伤得重”文箐很惊讶。她收到邓氏的药,很是受宠若惊,三婶四婶这一个两个都这么关心起自己来了,实在不适应。“多谢三婶四婶,不过是昨日磨破了些皮。这药,还真是有劳四婶与六妹费心了,下午回来,我定然马上用了。”抬眼细看一眼邓氏,两眼袋明显,面色有几分憔悴,并未过多地用脂膏遮盖,这么一眼瞧过去,便让人立时察觉她昨夜未曾歇息好。

邓氏那边听得文箐问候周同,亦瞥了眼李氏,叹口气道:“你四叔啊,那腿本来好得八成的,如今是再次唉,不说这些了。你这里,小西照顾得可妥有甚不满意的,与三婶说说。”

文箐对小西自是满意的,忙道:“小西行事很是麻利,三婶教得甚好,只是我这般用了她,六妹那边则是多有不便,心里着实过意不去。”本来想夸几句小西,多谢四婶,可顾虑到三婶在,立时不敢再多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