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怒文箐没良心,自己好心竟被当成了恶意,怨声不断。
或许是孩子太胖了,竟然头就卡在那,出不来,又回不去。其他人在屋里大惊:“这要憋住了,不就没了”
余氏没好气地看一眼说这话的婆子,净了手,对着阿静那半迷糊的脸就抽了两巴掌:“想不想活了不想活别死在这里”见阿静眼睁开了,又大声冲她吼道:“想活就用力要不然你家小姐非找我们来拼命不可”
说完,她伸手在阿静下面掏,又压又挤的,阿静痛得咬紧了帕子,鼻孔里喘着粗气,看来是真用力了。
这般,孩子的头都终于露出来了,血淋淋之下,透了些暗青,也没有声息。
有个婆子小声道了句:“这只怕是”
彭氏急急地赶了过来,见邓氏软倒在榻上,李氏在屋里走来走去,谨慎地问道:“如何了”
李氏抬眼瞧着是她,立时如同找到了知己一般,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二嫂啊,你是不晓得,今日我这”想想自己也是委屈,被侄女那般质问与顶撞,话未完,泪先滴落下来。
彭氏扶她坐好,道:“方才在箐儿屋里,文筜已说了与我听,大嫂正在教导她呢。箐儿年幼,哪里晓得生孩子这回事自是误会你了。一说明白了,也就好了。你也是,明明做好事,做甚不与她说清楚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李氏一听就来气:“她催着我救人,我哪里还顾得上同她说那些。你也她小,这些事我哪里说得出口她一口一句逼问,已是认定我有害人之心,我若在那里同她解释一番,耽搁下去,这人还救不救了二嫂,你说,有她这般作侄女的吗半点儿不敬长辈,攻讦诬陷长辈德行,我”
“你消消气,消消气我晓得是为难你了,方才我到她房里,听她那般说,亦是生气,大嫂正在教训她呢。”
李氏还要再怨怪,却见一个洒扫婆子急急地跑来,道:“三奶奶,怕是不好,看来只能保大的一个了”
这话一出嘴,李氏已跳起来,不问缘由地喝斥道:“甚么不好让余氏不管用甚么法子,定要救了人这过年的,哪里能让家里出人命快去”
说完,她转向彭氏道:“二嫂,您瞧,咱们家怎么就摊上这等事呢这是过年啊,家里三灾四难的,甚么时候是个头啊”抹着泪,又想着文箐地话,恨道:“这不管是大的小的,死了一个,文箐还不说是我杀死的我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这般害人的了二嫂,你说这事我冤不冤我还不能同她计较”
文筜哭着跑过来的时候,见得姆妈正在大发脾气,方要上前去诉苦,却被李氏推搡着往后院撵:“这是你来的地方吗也不看看这是事儿,你来凑甚么热闹回你屋去”
文筜还要哭着说大伯母要罚自己的事,可是李氏却无暇分心,只以为她又是为丁点小事来厮缠,向来晓得冷着她便好了,只让小西拖了五小姐回屋去。
余氏让那婆子去与三奶奶说这事,听得回话如此,只得抹开那出来的小头上血淋淋的污秽,叫了一声:“给我一瓢水”然后直接就对着孩子嘴低下了头。屋里其他婆子都愣住了,有人叫了声:“污秽得很”可是在孩子脱离母体那一瞬间,终于听到一声婴儿哭。
屋里屋外所有人听到这声哭都缓了一口气,阿静亦是朦胧间听得声啼哭,累得闭上眼。丁氏开门对着守在外头的小西道:“快去告诉三奶奶四奶奶,救过来了”
余氏抬头,她鬓角都被染红,脸上污秽,有人给她用帕子擦了,她对着瓢喝一口,吐一口,怨道:“若不是这大年,为着三奶奶,我才懒得救你呢”
丁氏在一边佩服地道:“余娘子,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你这是救了两条性命了。”
余氏将孩子的身子洗净,这才发现没有给准备布包裹。阿静这时醒过来,便要脱了自个身上的衣物,丁氏扁了扁嘴,道:“余娘子好不容易救了你们母子,你要有个好歹,四小姐还不怨怪到我们头上”
阿静很是愧疚,强忍着痛,要起来给余氏磕头。余氏把头往旁一扭,把孩子往往她旁边一塞,道:“你自己做得这等子事,也好意思提让我们三奶奶多为难”
李氏那边听得生下来了,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马上便是让人去外头找人来,把阿静母子抬出去。这回是真的抬了出去了阿静被抬着,仍是苦苦地哀求道:“三奶奶,都是我不好,请莫要生四小姐的气,四小姐年纪小,不懂事”
李氏见她还有力气说这话,想来人是无事了。走到她面前,“啪”地扇了一耳光,骂道:“哪里有你这般带着身子还跑到我们家来的道理你要死,自是死在外头谁家我不管,竟是害得我们家差点儿你今日出了这门,莫要再让我瞧见你”打完人,推着旁边的豆子:“给我滚害人精”
压在她心里的一口气,总是出不来,如今见得罪魁祸首,便发作起来。彭氏拦住她,拽着她往屋里走,一边回头吩咐余氏与丁氏:“莫要让她再招了风,去拿了被子给她捂上,抬回她家去。咱们周家救了人,莫要再因为旁的事,落人口舌”
李氏恨声骂道:“在我们家救了,出了门再与我们无干系最好出了门便冻死,活该二嫂,您瞧我们这做善事,到头来还生怕人家说闲话,真正是好心没好报”
鼓氏劝道:“你这好事都做了,何苦还要做恶人你就是这刀子嘴,豆腐心。这些莫说落在文箐耳里,便是听在其他不知情的人耳里,又有几个不生误会的也难怪她要误会你见死不救了。现下人都救了,你偏还说这等子让自己不得好处的话,传了出去,好人你没当成,倒真成了你是恶人”
李氏恨恨地坐到椅子上,听得邓氏在吩咐小西道:“你去转我告她:打从今日起,莫要再进我周家门”显然是对阿静这事,亦是记在心里,十分厌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