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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他必定会将现下的家业壮大若干倍故而,这些年,他心里有此执念,二嫂把着大多产业不放手,到了外地仍然打理掌管理着,到得自己头上却是些无关紧要的。自己在归州放下脸面来,讨要了一回,没得个好,反被二哥二嫂所忌,认为自己贪谋家业。他日后才反省过来,当日一心想实现抱负,确实鲁莽了,以为人人都会象自己,只为壮大家业着想,人心终究隔肚破,各有各的考量。二哥没了之后,他越发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自己若是一肩扛了这重任,再是让人轻忽不得,无人敢说当年自己读书不好了。作得一个员外,也不赖,至少出门众人也都奉迎。

李氏不知自家男人心里所想,不过她将邓氏想分家,却要自管产业一事说出来。周腾本来困意倦倦的,一下子却没了睡意,睁大眼,道:“那她想如何让四弟经营他不是这个料。这家本来就不该分,你好好地同她说这些作甚”

李氏叹口气道:“只可惜,三郎您的一番好意,人家不领情。妾身今日去她屋里好意说事,却被她气了一肚子。为此,姨娘还偏帮她。依妾身看,姨娘这些年,私房也不少,来日这些哪有你我的份”

提到姨娘的偏心,周腾心里难过,自认为自己好似不是她亲生的,甚至于昔年老夫人庞氏在世时,对自己的照顾也好过于姨娘对自己现下的照顾。近三十年来的日子,他也不想了姨娘的那点子关爱了,而他对姨娘,也不过是对着长者的孝敬罢了。可是有些事,虽说是不想,可是毕竟听说没自己的半点儿份,还是心寒与不甘。不过嘴上却说:“那能有多少给了四弟,也不是外人。”

知夫莫若妻,李氏也知他若是真不在意,定会先开口训诫女人,会道:你又打甚么歪主意了这事你且莫管,要有闲功夫,不如

于是,李氏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妾身只是有些不甘,三郎您同四弟都是她亲生的,莫说一碗水端平,可是她让四弟吃肉,总得让咱们多少也沾点儿汤,大面上过得去吧。可是我们坐在桌上,见得那肉与汤,只闻着香,却动不得箸,咽一下口水还怕声响过大,扰了别人吃的兴头”

她这比方说得实在生动,周腾长久被刘氏忽视的感觉便再加强化了。于是也没多想,就来了一句:“那能如何终归她是姨娘,长者要赐给哪个,我们也只能由着她的意。”

李氏再一步进言,道:“这事妾身也不过说说。只是妾身寻思,来日分家,她也定会偏帮四弟一些。眼下不趁大伯父在家时行事,便难得有公道。只她一句话说出来,硬是把好的那些地划去多半部分与四弟,三郎您敢不顾母子情面,驳了回去”

她这假设,却让周腾想到,姨娘确实有这个可能。记得小时候,自己同四弟在姨娘屋里吃一顿饭,结果姨娘愣是将大个的鸡腿与翅中全给弟弟,只留给自己那鸡爪子。那是他有记忆后,吃过的最痛苦的一顿饭,从此便晓得了自己不如弟弟讨喜。于是他只到庞氏面前讨好,到二哥面前说些好话,偏二哥一心只为功名,自己得不了他的意后来,倒是二哥与四弟志同道合,好似只有他们是兄弟,独自己一个人是外人。

李氏知晓自家男人不愿分家,可是她现下也不直言,只继续吹风怂恿:“妾身说这些话也是有凭据的,并非随口妄言。您这些年,只管外帐,姨娘管的这家中的花销想来您是半点没瞧过吧”

周腾一下子坐起身来,差点儿便要穿外衣,察觉自己只听李氏一言便如此失态,于是略稳了一稳情绪,按捺住心头的焦急,问道:“难道你是查有甚不妥”

李氏见他未斥责自己,而是询问,便也大了胆,道:“我还真不是故意查的,不过是见着几笔支出实在是大了些,浑不象家里的日常支出,才留了个心眼。结果细瞧,全是给四弟支出的。这才看了一本帐,这几年”

周腾打断她道:“你不用说了。明日我自己翻一翻便晓得了。四弟花钱购那些物事,大多还是同我说过的,反正这些物事四弟也没藏私,都记在册上的。你查这些,要是四弟晓得,那还了得。这事,我心里有数,帐本明日我抱前院去。”

李氏还想自己细细翻些证据呢,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说,倒是让周腾亲自来插手了。不满也不好提出来,只道:“妾身也只是心疼三郎。他们只晓得花钱,哪里晓得挣钱的苦。这些年,二哥二嫂不在家,这外头哪一件事不是三郎你打理费心费力却没得哪一个的好”

她说着说着有些哽咽,十分动情,又作势摸了一下周腾的腰际,想到了周同那一身的肉,连做衣衫都要多费一片布,而周腾却是前年做的衫子如今穿在身上,却有些宽绰。“三郎,您瞧,四弟也不过比你小一岁多,可在外人看来,哪个不以为您比他大上七八岁妾身只恨自己帮不上太多忙,才让三郎这般受苦。甚么时候,让他们也操心受累,尝尝这份苦,才能领会得三郎今日的辛劳。”

周腾被妻子这么一说,也觉身边就这一个人才是真心为自己着想,自己是胖是瘦,也只有她最关切,平日里有个头痛风寒,李氏虽大惊小怪,可是却让人觉得窝心。而姨娘他有理由相信,昔年没有庞氏在,若自己害一场病,但凡那日四弟也不适,必是没人管顾自己的,姨娘只会为四弟落泪,四弟吃完了药,才会端来给自己。“我晓得你的心思。且容我再想想,分家这事体颇大,轻忽不得。多少富贵家,一旦分了家,便败落了。”

紧接着,他却困不着觉了。心事重重,一会儿想到周家现有的产业,一会儿又想到沈家退回来的两个铺子如何才能换到自己手中来左右思量,欲求得一个良策,偏是心不静寻不得法子,于是越思越难过,如此这般,到了四更天,神思恍然,终见周公。只是天光的时候,他又再次惊醒了一个梦。

梦是,便是分了家后,四弟过得顺风顺水,吟风颂月泛舟太湖;文箐姐弟也长大成人,同自己来讨要铺子

醒来,他很失落。

可是他又是不信:四弟会经营好

这般揣测着,他又想到了李氏出的主意,寻思着若是四弟碰了壁,家中便晓得自己的不易了。

既有了主意,他便早早地起来,急急地唤来余春,开始关起门来,合计帐簿与产业,再次把册上的财物一一落实。

正文192 案屏与笔筒之疑

话说当日下午,邓知弦从姐姐屋里出来。又去外院客房拿了自己的行李。张氏见他亦拿一个包袱心下有些好奇,最后揣定是从严氏那边得来的。

邓知弦被姐姐驱赶,这是首次,心里很气愤,提起物事便要往大门外走,只急得丁氏跟后头道:“舅爷,您还是去向四爷告辞一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