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为章家一事,常做恶梦。要是能好好安置了章家孩子,或许便离梦远了些。”
此话却是听得陈妈潸然泪下,文箐没痛哭,陈妈却是大哭出声。阿素与阿静忙劝阻。最后文箐道:“莫惊着了豆苗。”这才把陈妈的哭声劝停。
依依惜别,往日历历在目。文箐虽觉这两年岁月坎坷,只是有这么一些人,让自己十分温暖,这份情意,千金不换。
文箐既对来日生活充满了无尽的希望,又带了些惘怅。不过她是一个向前看的人,对于一些事只埋在心底,并不想经常拿出来悼念。
与此同时,有个人正在笑得没心没肺的,那就是孙豪。他从杭州返回,却没立刻回凤阳,而是落脚在江家。他既与江涛年龄相近,少年心性,自是有些话题可聊。不过,他不喜江涛老是叫自己”孙表叔”,只坚持私下里还是以”兄弟”相称。
江涛虽说现下正在学着打理铺子,却是个懂得享受很能玩花样的少年郎。要投其所好,对于孙豪这么直性子的客人,江涛自认为有把握。叫来些陪玩的伴当们,着人抬了美酒出来,置了好菜,招来歌妓,弄得热闹哄哄的,捧着孙豪。只一天,孙豪差不离便把他当作知己了。
可是热闹过后,孙豪半醉半醒地躺在床上,想着庆弟要也在场,那是何等的快意。这时,越发想与庆兄弟聊一聊。可是,自己实在不好意思寻到沈家去。免不得长吁短叹。
江家在同里,这几十年来,两代人励精图治,尤其是江涛的父亲江忱的打理下,江家如今也是本地一个大户,在苏州好此地方有产业。江涛此时竭力尽地主之谊。到了第三日,他爹吩咐他不如带了孙少爷去苏州城里逛逛。他有一知交好友,名唤任弛,甚是玩得来,家在虎丘左近。
孙豪终归少年心性,正是好玩之时。此时寻思着离庆兄弟家门倒是近,也好打听归家无。便欣然而往。
那任家宅了位置倒也好,正是七里塘处,属于苏州阊门一带最繁华之地。任江孙人俱是公子哥,又是少年心性,一见面倒也有些投合。这任弛绰号为”人痴”,得名所来,自是好美人如痴,家中下人环肥燕瘦,连小厮都个个清俊秀雅。家中近来发迹,得益于其娘舅乃为苏州织造府的中官。
说到中官,不得题外话介绍几句。此时的太监仍不叫太监,也只有某一执掌大印的才叫太监。其他,则称之为中官、内使。这些中官或内使常因皇宫内某物事缺少,便被外派出来征管。苏杭之地是来了一批又一拨。宣德四年,因采办一事闹得沸沸腾腾,宣宗便传旨召回各地中官,可是仅苏州这地方,仍是有五六名中官常驻于此。此外,又时常派些钦差内监来。如今,不仅有任弛之娘舅在这督管,却是去年又派了中官王宠来长洲,征收阔白三棱白布,后被苏州人联名上书,才不了了之。
此时,任弛与江涛二人所话,便是听说:朝堂上似乎又要派钦差内官来。任弛为此事向江涛讨个法子,毕竟他娘舅在此管着织造,上面又派一个钦差来,这不是头上又有管着么
江涛与任弛有不少生意往来,听得这事,只记在心里,仓促间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瞥见旁边的孙豪似乎等得不耐烦了,便道:“任兄,此事如此这算急切。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来来,今时正是春光明媚,莫要错过了这好时光。且出去玩玩。”
这话正说了”人痴”的心思,只道:“好好好,兄弟我这里正好有一桩好事,不如去凑个兴”
任弛所谓的好事,便是瞧中了谢家新寡妇。”谢家生日好风烟,柳暖花春二月天。”好好儿,李郢为其妻作的生日诗,到了他嘴里,竟下作不堪起来。他感叹完,偏这”好风烟”只能远观袅袅,却是得不了手。便又找江涛来寻主意。
孙豪有意诧异于江涛竟也作这此勾当。有待说几句,可自己也是个客,便道:“江兄,你等且去寻人,我自是四处逛逛。”
江涛只拖住他道:“使不得。孙兄是我家贵客,我焉能这等不知礼俗。归家去,为父还不责打死我。”
任弛却是与江涛附耳说得几句,一脸诡意地低声笑道:“那周家儿郎真个就那么风致”江涛听急了,心想自己也只是同他说得几句孙豪的心事,当时一时疏忽,倒是忘了这任弛是男女不忌的了。只道:“任兄,那周家可是与我至亲,胡来不得的。”,
任弛自是笑道:“省得,省得,便是江兄面子上,我也是半点儿不会多想。”
可他不多想了,过得谢家门,却是无缘进,便拽着江涛与孙豪另寻风流快活去了。他的快活所在,自是烟花之地。”江兄,我这可是煞费苦心地,帮你那孙兄识点儿门道,总不能让他来日,嘿嘿”
江涛只当他是开玩笑,便道:“开过眼界倒也好。只是,这事儿你可莫说将出去,否则我爹那边没法讨饶。”他被任弛调笑得几回,也怀疑起孙豪是不是对周家另有他意。只是,这事儿说破不得。于是索性任由任弛来试探。
下午时分,正是烟花地梳洗风妆之际,一群人进得门来,闹哄哄唤得几个方才在屋内哈欠完的美娇娘,搂搂抱抱,一时“爷儿”、“官人”、“美人”、“心肝”地叫做一团。
孙豪原以为江涛是带自己游山玩水,好歹还能见识一下苏州的胜景,没想到这一来却到了这地方。孙豪严肃地一摆手,道:”这等子下作之地,你们且去,我自是无兴,莫碍了你们。”心想,要是自己在苏州走马章台一事,传到庆弟耳里,还不被他奚落死了。
关于烟花之地一说,自是在歙县时,过得那街边门口,比寻常之家热闹,引得孙豪不得不伸长了脖子瞧一眼,便被文箐在旁边“吃吃”地笑了好几声,道了句:“那等烟花酒香之地,入得去,自是灯下看美人,只待出来后,却是柳缠肢躯卧榻,不死不休。”他原以为小小庆弟竟是懂得这些富贵繁华之意趣,哪里想到同表哥一说,却得了三个字:花柳病。
在以前,有没有逛过花街,吃过花酒,他是记不得了。只是待他有记忆后,只忙于生存,过一天便算一天,遇得文箐,朝夕相处无话不谈,做人的道理,为人情义,却基本上是自那时重构。而这些,都是从与文箐的争论辩驳中得来。故而,文箐的功劳不得不说:短短两月,竟是影响了孙豪一生。
此时,江涛只拉住他不放,道:“不过是喝杯酒,听中歌舞,如在家中一般,只是这里更尽兴罢了。”
任弛在一旁道:“现下有家无室,正是轻松快活之时,孙兄,何必顾忌那多。”
他这么一说,孙豪也知自己这是扰了人家兴致。只是进门来,叫了歌舞,唱唱闹闹,只是这种地方,又岂是纯吃酒中歌所在更何况有”人痴”在,那番风流快活之事,焉能少得了
于是一群人玩闹,只孙豪却是一反往常爽快,很是拘谨坐立不安,心情不畅,只一个劲儿喝闷酒,美人倒几杯,他喝几杯,又嫌杯小,索性拿了壶就灌。吃着吃着,不经意里才发觉腰带被人解松脱,袍子下一双手在不安地搅动。他吃了一大吓,酒意去了,立时站起来,推开了那美人。方要作脸,却见人家一脸伤心状,又舍不得下心肠来骂这如花似玉的女人。于是更加憋闷。
任弛见他挡开了一个美人,便笑着对江涛道:“孙兄该不会还没开过苞吧”这话里话外,几重意思。江涛一愣,忙回道:”怎会他家原本是伯爷家,甚么没见过,各样排场自是比咱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