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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箐听得酸楚不堪。周珑的婚事,不能由己。任家求亲在即,一旦下聘,便是逼婚甚紧,周珑要逃婚,却不能逃离周家,而且逃的也不仅是任家这一桩亲事。古代女子,有她这般魄力的,也实属少见。

文箐终是担忧地道:“可宫廷之中,你我皆是一无所知。你这一闯进去”

周珑掉泪:“可总是有个盼头只是,我姨娘就得劳你照顾了。”

文箐点了下头,道:“小姑姑,您放心,太姨娘自是随我一道去那宅子,半点儿委屈也不会让她受的。可是,你只身一人在宫内,便是伯祖父他们在京,只怕亦是有心无力,手长袖短,你自个,好自珍重。”

说到这里,便又慢慢地道:“我识得一个医士,上回听小叔叔说,他如今在太医院领了个小职,兴许日后你能遇上。先年他给母亲治过病,他上京,一家子还寄住在咱们北京那宅子,前些日子听大伯母说,才搬出去。”

周珑道:“我会留心的。”

文箐想了想,北京自己认识的人似乎也没有了。过得一会儿,又道:“还有,孙家少爷,明年或许上京,要是顺利的话,他便是皇上身边的羽林将官。”

宣德六年,皇上征召武将之后,亲建羽林军三千,之后改制为羽林前卫,左右卫。孙豪来信,自己现下跟随父亲苦读兵书,来年将上京应试受荐。

周珑听到此处,神色略有些动容,却又抿紧了嘴,低下头去,认真听文箐讲的每个字。“孙豪这人,为人很是侠义,对朋友极为好,小姑姑也见过他,晓得他这人虽是冲动了些,却当真是好人一个”

说着说着,文箐渐渐说不下去了。最后只哽咽道:“小姑姑,我还是舍不得你去北京宅子建得差不多了,本来说好咱们一起住的,如今”

周珑泣不成声,最后二人抱到一块哭作一团。临行前姑侄俩话密密,周珑也说将出许多话来。

文箐虽是离别感伤,可更多的是哭周珑的命运;周珑则是真正伤心而哭,离家进宫前途并未象自己所说的那样光明,真个是赌命一场,为自己,为姨娘,为周家

方太姨娘对着周珑,道:“傻珑儿,你主意太大,姨娘管不住你。你进得宫,又没个亲人在身边,可如何是好”

周珑在姨娘面前不敢多掉泪,只是一脸坚定地道:“姨娘,这事我既筹划得来,便不想放过。我再瞧不得这家中诸人无视你我存在,你多年忍让,又如何我只盼来日能让姨娘也扬眉吐气一回”

文箐算计身边钱财,着意让陈妈在外头买得些值钱的小玉坠,小首饰,以便周珑在宫中好送人,又想了好些方子,一一写下来,最后,想来想去,差人到杭州郑家,购得些上好胭脂,香料,头油与香玉膏。

周珑见得侄女给自己准备这么多,只是越发恸哭。

任弛闻讯,上门来,周腾对其道是南畿镇守太监突然发函,周家此前完全不知情。任弛却只提一个要求,定要见周珑一面。

周腾先是以与礼不合为由推却,最后赖不过任弛坐于厅中不走,只得让周珑来见。

任弛瞧着周珑不眨眼,第一次当着女子正儿八经地表白心意:“我当日初见你,是真心实意欲知小姐家邸,四月初街头偶遇喜相逢,不料两次皆是误会重重。娶妻之意,心中切切,奈何郎有情,卿无意”

周珑自始至终低头,想着周腾说过不能得罪任家,最后只道一句:“承蒙厚爱。珑此次北上恐是数年任少爷自有佳人良缘,珑命贱,无缘而已。”

任弛甩头离去。

正文270 民以食为天

周珑北去,周同作为兄长,与关氏一道,还是护送到北京。在她临行前最后几日内,家中终于和睦一片,或许李氏也明白周珑此行对周家的影响,面上已没了之前的不满,倒是费心打点了一应出行物事,对周珑高看几眼。

只有邓氏对于周同还要北去心生不满,嚼了舌根:“她去便去,你腿脚不便,此行到了北地,正是隆冬,如何受得了”

周同只道自己有分寸,并不把邓氏之话放在心上,邓氏独自暗泣。可女人终归是女人,虽埋怨,因牵挂而硬不起心肠来,便道自家弟弟邓知弦陪同他去。周同立时恼怒起来:“我还不知他打的甚么算盘不会又要是去北京作小珰吧他还不死心”

小珰,即小太监。那时,太监尚是总领一方大印的称呼,还不属于阉人的专用名词。大珰即有权有势的。

周腾亦收敛了那日怒气,虽然仍是忙着铺子里的事,可在临行的前一天,给周珑设了宴,作为兄长,好歹说了几句关切的话。

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到得这个时候,终究是血脉亲情连着家族荣辱,分隔不得。

文箐想着,周叙在朝为官,周家整个族人沾光,以此为荣;若是周珑真混出个品衔来,至少,周腾周同还是有份荣耀的。今时不同往日,想昔日,周复为长史,周鸿为外官,周家一门三进士,何等荣耀

送走周珑,文箐欲将全身心扑在新宅上。可是,她限于身份,不能总去,那边到如今也只去得三四次,而新宅堂屋上梁,她作为女子,去不得。周腾带了文简去的。文简归家,十分高兴地对姐姐道:“村里来了好多好多人,人人讨着要饼儿。”

新屋上梁,给工匠赏钱,照例要开酒宴一天,然后在村中散发喜饼。喜饼散得越多,越是兴旺。

关氏送周珑去了北京,文箐与方氏这边只有小月与嘉禾,又要买菜又要做饭还有各种活计,比如针线活儿。文箐姐弟长个子,去上做的衣衫,今年就短了一截,穿不得,方氏送走周珑,牵挂不已,差点儿病倒,心事无法打发,便成日里忙着给文箐姐弟缝衣。

这个时候,文箐不得不佩服自己有先见之明,至少在吃食上,自己走了一步棋,如今瞧来,十分英明。

说到这事,得倒回去看。

小月这人,做饭很不上道,甚至于有时不是水放多了,米饭做成了稀饭;要么是水放少了,粘了,又或者火烧大了,糊了。粗心得很,不是个做细活的人。以前经常有关氏帮着她,提点她,还勉强凑合。只是这厨房似乎与她有仇,她真不是这块料,关氏不在,她根本顶不上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