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说,有了婚约却另有打算,可以算是十分不道德,几至于偷情窃汉一般,可是文箐是现代人,她坚持的观念是恋爱一说,而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从一开始,就打算不把这个当成数。奈何相处日久,晓得沈颛的心思,原来的无动于衷,亦慢慢地变得受其影响,难以面对其灼热的目光来
姜氏的迅速赶到,又是赔礼道歉,又是替试探,更让沈颛来“领罚”,彻底地打破了文箐的步调,一时之半,还没成形的计划,又再次变成了奢望。
文箐在伤心找不到妥善的解决办法,所以也没甚么心情安慰忑忑的沈颛。在某方面,不想伤害这个少年,另一方面,又蠢蠢欲动地想利用这个少年来达成的目的。左右为难,好生矛盾,举棋不定。
此时姜氏叫来沈颛,她主意未定,只觉得真没话与沈颛说。她能说“表哥,我晓得你的苦处,你做得对”还是说“表哥,你日后可莫再瞒我了”,哪样都不是。最终只化作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进行自我折磨,在良心与私心上继续纠缠。
沈颛是满肚子歉意的话,见得表妹,却似吓着了一般,愣是说不出来,又嫌不会,怕说得不当,惹表妹生气。于是,垂头搭肩等着表妹象训文简一般,训两句就好了。
他这几天的日子真是煎熬,比华嫣说得更惨。在表妹挥出那一巴掌时,他只觉得太突兀了,以为得罪了表妹,后来想着想着也觉得是活该。可是只要一合上眼,就总瞧到表妹那似刀如剑满含恨意的目光直射而来,左右思量,不晓得表妹为何这般恨了。于是,只想到表妹以前提衣的要悔婚一事,是不是表妹嫌不好,误了她一生
只要这想法一产生,便如生了根发了芽迅速滋生蔓延开来。由此想到了表妹对席陆商三人的和颜悦色与热情,席韧比起来,更是能言会道,处事周到,与之言谈如沐春风;商辂高才博学,与表妹平日里少来往偶聊得一两句,必也是推古论今;陆础寡言,可是与表妹说得打猎种雪耳诸事宜,那是滔滔不绝。后二者是习举业,来日进仕途,必与表妹的家世相匹配;席韧却是经商,与表妹是志同道合而呢
沈颛再次自卑起来。从来只觉得表妹聪敏过人,无所不涉猎,身无长才,一遇到事儿还需得表妹来提携相助,哪里比得了其他三人
沈颛是越想,越觉得果然是负了表妹良多,与表妹那是一个地上泥团,一个是天上飞仙,要与她一起,只怕是泥团污了仙衣。相差悬殊,任谁都觉得不配,若是没有早先的婚约,表妹待也不过是寻常的亲戚,如待沈周一般,可有可无的了。
一想到“可有可无”,他只觉得悲从中来,人生大是无趣得很。从来只一心一意于表妹,只求得了表妹便再无他求。哪知今日细思量,才人人嘴里的天作之合,不过是一厢情愿。
一个是闷葫芦翼翼,一个是无话可说意难平,于是一室皆尽。一方深情厚意缠绵绯恻,一方虽无意却又舍不得痛下杀手,两个凑到一块,都是欲语还休。
屋外陈妈与姜氏愣是没听到任何动静,焦灼不安,又不敢弄出响动来。
姜氏气得直咬牙,暗恨不争气,多说一句话能死人又想文箐终究不是真心体谅沈颛的,要不然她那么一个能说会道的,怎的也不开口来
她在心里骂声终于被沈颛听到了一般,在沈默半天后,终于说出了一句话来表妹,你身子好些了我”
这本是一句寻常的话,问题是他说出来的时候,带着万分的不安,十二分的小意。
文箐只恨当时不该睁眼看他,否则也就是一刀下去,一了百了。因为她那会儿正在合计着,想借这个无人的机会,光明正大的提出来表哥,咱们还是算了吧”
结果这一瞧,眼前那张俊颜上没了往日的沉着,面露可怜巴巴的神色,就如一只饿得半死不活的小狗,平时那双让人一见就觉得心如止水般宁静的眼晴亦是光辉暗淡,流露出几分等死的悲哀,又有几分等着主人施舍与垂怜的情感。
“哐”文箐听到心里一声响,一直在脑海里的那把亮闪闪的刀就丢了。
她后悔啊,男人使这招,真正是卑鄙,比使起来更是效果好得很啊,尤其是沈颛这个祸水使来,是个都会心软。美男计他不使,愣是这种可怜兮兮的样儿出现在文箐面前,好似垂死时连挣扎的力气也没了,听天由命罢。而沈颛的这个“天”是文箐,命也由文箐握在掌心。
文箐终究恨是,一瞧得他这可怜至极的模样,让她心生不忍来,平时决断分明的人,一下子变得优柔寡断,执刀破刃下不去手了,女性的温柔与仁慈该死的在这时候发作到了极至。要是这个时候,与他说狠心的话,那真是丧尽天良,真个是拿刀捅了沈颛。
若她没经过少年时的那段刻骨铭心的初恋,必然也会嫌弃他。想想这又是一个心境似当初男孩,为情所苦,于是方才想的一箩筐的迂回曲折实质上却是要命的残忍的话便卡在嗓子眼里了。心底的念头一再动摇,一个声音责备是妇人之仁,另一个声音劝莫急,有话慢慢说,人家一番好意,莫出口伤人。罢了,罢了
对着这么一个纯情少男,一想到要做一个刽子手,心,不自禁地颤了一颤。于是,嘴边的狠话变成了软绵绵的一句劳表哥挂念,不过是岔气罢了。”
说完,她又后悔了,恨死了。眼一闭,暗自在心里捶打。“妇人之仁要不得,这是害人害己啊,你个没出息的,不是为此事琢磨几年了吗临阵的紧要关心,不过一句话的事,又做了缩头乌龟了还要拖到时候解决啊拖得越久,日后的良缘也没了”
沈颛见表妹方才是呆愣愣地瞧着,既没有发怒,也没有埋怨,大是松是了一口气,他眼底里的悲哀便莫名地减少。细细察看表妹虽是眉尖微蹙,但眼底里透露出来的再不是厌恶与痛恨,可是表妹一说完话,又不瞧了,难道这是不想看到
可以说,文箐面上的任意一个表情,都折磨得沈颛死去活来,猜来猜去,偏偏是没一个猜准的。就如眼下,他把握不准表妹心思到底如何,心里就七上八下,身似浮云心如飘绪,没着没落,想说的话不敢说,最后还是选择了按姆妈的话,说道我,我了,表妹要生气,便是与责表弟一般,骂我打我,我亦是甘心,只求表妹莫生闷气,气坏了身子”
这些话终究是说得不利落,断断续续,文箐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要打你骂你,便是泼妇了,再说,以幼犯长,乱了纲常。”
只沈颛这个话题终究是令人想到了太湖边上的那一巴掌,这是文箐觉得十分对不起沈颛的地方,人家好心相扶,却是当仇人一收掌扇了,多少会打冷一些人心。“前两日,我动手打你那一下,真个是无心的,绝不是针对表哥,实在是,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