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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2 / 2)

“你简直不可理喻”林轩哲袖子一甩,走到门前,“你愿也好,不愿也好,父亲已派人打听清楚木家情况,这位木九爷虽是养子,从五品军职在身,相貌堂堂,又年轻有为,别说不算辱没你,说句不好听的,实是你高攀了他”

木奕珩一进屋,就察觉到某种诡异的寒气。

林云暖背对他坐在稍间炕上,穿戴庄重,手里捏着茶。

木奕珩凑过去,伸手想将人捞到自己怀里。一扑却扑了个空,妇人站起转身,眉目森然。

“木奕珩。”

她声音清冷,似有心事。

木奕珩脱了靴子,盘腿坐在炕上,“嗯,我在呢,你说。”

“你请了刘夫人,往我筠泽娘家说亲”

木奕珩眉头一挑,总算知道怎么回事。

他笑了笑:“唔,上元节后吩咐了几句,事忙,忘告诉你了。”

“我的避子汤,是你换的”

“沈世京说,你服用那方子对身体不好,我这不心疼你”

“你天天来,软硬兼施扯着我你想我怀了你的骨肉,不得不应承嫁你”

“这也不是坏事,顺其自然罢了。”

“你以为你是施恩,许我正妻位,可有想过我意愿为何”

“你我已然如此,与夫妻何别”

“这就是你的答案当初不管我愿不愿意,摸来我的房里甚至掳劫我走。如今又是这般,不顾我情不情愿,自作主张就去提亲,木奕珩,你当我是什么我不是你的傀儡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木奕珩觉得她的反应未免过激了。

他试图与她分析:“如今你我二人只差一纸婚书,今后光明正大出双入对,再没人会聒噪什么。那汤药伤身至极,我给你换了补汤温养,我与你兄长商议过,他也同意我这样做。你一人孤身在外,总有不便之处,将来搬去我的宅子就没人敢再欺你。毓漱女馆是你的心血,今后你也可正正当当的出面经营,不必担心因为名声有损而祸及店铺。”

他顿了顿,将身体挪近她,“你男人颇有钱财,你便还想再开十个八个店铺,也全由得你。”

“我不稀罕那些”林云暖挥手道,“我只想平平安安过我自己的日子。木奕珩,为何一定要走到这步如你所言,你本就是玩玩罢了,你情我愿,各自欢喜,不好么我这一生,不想再委屈自己了不想再对谁卑躬屈膝,听尽风凉话,不想再伏跪磕头,去认一些本来就不关我事的错。我不要平白活在人家的白眼之下。我不要困在后宅里寂寂一生”

木奕珩忽而一笑。

他伸手,握住她的右手。

“瞧,你和我想到一处去了,如此心意相通,为何不肯嫁”

林云暖不懂:“什么意思”

“我已经从木家,”他轻轻吻过她的手背,淡然道:“搬出来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卫子谚望着来人,不敢置信。

“自然是真。那唐逸亲口言说,当日那幅紫藤春画,画得便是木奕珩如今往来的寡妇。世子可还记得当初,那木奕珩为夺此画,闹过多大的动静”

卫子谚自然记得,不是那画儿,不是木奕珩,他也不至落到如斯田地。

官职被撤,没了生财的路子。父亲受累,已经三个多月称病不朝。

最最可恨的,是木奕珩当日踹他那十几脚。

每每挨着妇人,便痛不能止,终于找得御医来瞧,说是诊治太迟,已然没救了。

卫家一门,就此断子绝孙,他如何能不恨

如今,整天被拘在家中,出去不得,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他不敢忘。

城西文家巷,林宅。

月色沉静,花香袭人,这宅院景色雅致,林轩哲却根本没有赏景的心思。

林熠哲缓步走来,林轩哲只抬头望了一眼。

“她怎样”

问得含糊,关心里也透着几许不耐。

“说是,月份还小再过些时日,才能确诊”

“不知羞耻”林轩哲一掌拍在案上,震得上头茶水一跳。

林熠哲不知如何安慰,遇到这种事,他责无旁贷。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木奕珩怀着何等心思,他听之任之,甚至,推波助澜。

“我要如何回去与父亲复命”林轩哲抱头,极是烦恼,“我们家中,怎就出了这样一个孽女”

林熠哲默了片刻,有些话,不吐不快,虽他只是个堂兄,不及林轩哲与她亲近,可爱护之心,并无区别。

“兄长,她不是小女孩了。”

林轩哲抬起头来,蹙眉道:“你又想说什么是想替她开脱,还是想替你自己开脱你一个人忤逆长辈,入赘到旁人家去,自甘堕落便罢了,如何还要拉上我妹妹与你一起她如今落得如此名声,未婚成孕,你高兴了我们林家没脸,你高兴了”

“我做过的事,我认。”林熠哲淡淡的语气,并不急躁,“兄长和家中长辈们认为我有错,觉得我丢了林家的脸,堂堂男儿入赘在妇人家,抛下家业去打理旁人的生意,生下孩儿随旁人姓氏。”

“但换个角度去想,人们都认为是对的那些事,就真的是对的么林家偏安筠泽,虽有些财帛,却处处受人冷眼。世人追捧读书入仕,觉得行商低贱卑微,那么以行商起家的先祖,是不是也错了呢同是饱受冷眼的商贾身份,在对待钱家时,却又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觉得与这样的人家结亲,便是丢了家族脸面,说到底都是为了维持家族生存罢了,又有什么贵贱之别”

林轩哲已听得不耐:“这些话,你成亲前已经听你说过许多次,如今不是讨论你入赘一事,是事关我妹妹的一生幸福”

“我说的也正是七妹的事。”林熠哲诚恳道,“这些年钱家不断扩张生意,青楼画舫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生意,只是用来维系与各方人物的关系,如今光是珍宝斋,便已开了十几家分号,而当初瞧不起钱氏的林家如何依旧偏居筠泽,小心翼翼地去瞧各方脸色,低声下气地嫁女儿,缩头缩脚地瞒着女儿与人和离的事实,生怕给人家指摘一句,难道这样活着,就是对的么”

“七妹她是和离了,她就该把自己关在房里,以泪洗面,或是见人就低头下跪,痛斥自己不安于室,不该大逆不道与夫和离她是个人啊她有感情、有尊严的我纵容她和木奕珩往来,因为我瞧得出,七妹和他在一起是自在的,快活的唐逸那个狗东西,确实,他风采卓然于世,样貌天下第一,可他负了七妹,伤了七妹,也要七妹委曲求全,在他面前低声下气一辈子么”

“大哥,和离不丢人的。丢人的是没有骨气林家规矩甚严,对子弟教育严苛,事事以大义为准则,这不算错,错的是,自己先看轻了自己。”

林轩哲坐不住了,他起身,一把揪住林熠哲的领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你是在侮辱你自己的家族,你是在侮辱你自己的长辈”

“我很清楚。”林熠哲稍稍用力,拂开胸前的手。“大哥,你做你的孝子贤孙,我管不着。人各有志,我也不能强求于你。可七妹是我带出来的,我愿为她负责。她便是与木奕珩胡来,只要她愿意,我也甘于纵着我只希望,大哥你不要口不择言,再往她心上扎刀子。这世道对她已经太过严苛,我们是她亲人,不能稍给她一点温暖安慰么你看不出来,七妹如今纠结烦乱,心情不佳么你若真为她着想,不要逼着她回家待嫁,为了家里那些人的丁点脸面,真要逼得她一尸两命才甘心么”

林云暖在屋中来回踱步。

四月天,夜风还有些凉丝丝的,她因体寒,春衫外头仍加了薄绸披风。

她前所未有的乱。

像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勾着挠着,总不痛快。

这个月小日子没来,起初还没在意,以为服用那避子汤,许是乱了周期。上个月和上上月都不准,这才耽搁大意。等发觉平素吃的汤药给人换了,这才慌忙请来郎中。

对木奕珩多恨,不必提了。

这人怎能卑鄙成这样

两次上门都给她叫人打了出去,不见他,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朝霞悦欢平素在她面前得脸,这次不一样,都给撵到外头跪着。

瞧瞧天色,约莫跪有一个多时辰了。

可这一切,仍无法叫她消恨。

三个月了,三个月三个月的亲热缠绵,原来全是阴谋。

她像个傻子一般,被这班人戏耍的团团转。瞒着她去提亲,瞒着她换药,木奕珩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若他不是想娶她为妻,而是只想给个妾的名分,是不是如今,也得无可奈何地应允

他家中分明不同意的,他自作主张,请了中人,甚至搬离木府,要与家人划清界限。

这是为她

这是往她背上插刀子啊。让她的罪孽更深一层,再添一笔孽债。

顶着“为她抛弃父母家人”的名头,木奕珩就成了人家眼里的至情至性之人。而她呢,就该欢欢喜喜、感恩戴德的嫁过去,用一辈子的温柔顺从偿还他这份深情

“奶奶”是前院服侍的婆子在窗外。

林云暖喊了声:“进来。”

那婆子躬身道:“奶奶,木家来人,说是木老夫人想请您上门说话。”

木奕珩的祖母

林云暖不需要见她,也知对方会说什么。

不外乎是想劝她离开木奕珩,劝她为木奕珩的前途着想,劝她成全木奕珩对家人的孝义,不要连累他被世人戳脊梁。

总之,都是她错,是她勾引木奕珩缠她,是她怂恿木奕珩离家娶她。

林云暖没好气地道:“把人撵出去,今后但凡姓木的,都不许来扰包括木奕珩”

她平素温和宽厚,从未试过与下人如此说话,

五月初,端午在即,天气越发闷热,林云暖已确诊,怀有两月余身孕。

林轩哲没走,还写信回家,引来了林太太。

母女一见面,林太太的眼泪就再也绷不住了。

“那姓木的我后来打听,他曾虐杀婢女,还与不少姑娘有旧。他家中的妹妹,不是因他实施暴行,给侮辱得活不下去,吊死的么你爹怎能同意这样的婚事前番他上门来送聘,我见了一回,虽说人模狗样的,却未免太年轻了”

林云暖对林太太打听来这些事,有些哭笑不得:“娘,谁说他侮辱了自己妹妹您这都从哪儿听来的,他虽胡闹,但是不至如此不堪”

话未完,林太太的脸沉了下来:“这么说,是你自己愿意的你兄长写信来,我还不敢相信。你怎么能,随便与男子往来”

伸手,在林云暖臂上杵了几下。

朝霞连忙上前跪劝:“可使不得,太太,奶奶身子”

林太太眉头一竖,“身子如何”上下打量林云暖,目光落在她肚子上,“你和他已经做下了丑事”

林云暖已经窘得抬不起头了。

说真的,她宁愿全天下人骂她不贞,她也不愿面对林太太这种,又震惊又绝望的表情。

林轩哲写信回家,还是顾及她的脸面,和家里人的情绪的,有孕一事,根本不敢提及。

林太太只是随口猜测,不想一猜就中。她捏着拳头,几乎想扑上来撕了女儿。

眼泪止不住,哀哭:“我就是这么教你的我由着你和离,就是为了让你和人乱来的你你怎么还好意思,当着我面承认你叫我如何回去,与你父亲交代你叫我如何替你去堵人家的嘴”

就听外头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小婿奕珩,愿受一切责罚。岳母大人万万不要怪错了云暖,一切错处皆在小婿身上。”

林云暖一听这声音,立时弹了起来,“谁叫他进来的悦欢”

悦欢声音怯怯的,“奶奶”

“是我带他进来的。”林熠哲伸手,掀了帘子。

“大伯母在上,请听侄子一言。”

夜深了,林云暖仰面躺在帐中,睁着眼,努力望向帐顶垂下的紫色流苏穗子。

到头来,怎么会和木奕珩闹成今天这般

分明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生活,有个样貌还不赖的男人偶尔打发寂寞,做些喜欢的事,怎么就这样的难

她手抚在小腹上,到如今,仍不能相信自己真的有了木奕珩的孩子。

这一切离她所幻想的生活,太远了。

她体虚宫寒,这两年才调好,年节前后吃了十几天的避子汤,似乎又有点伤了子宫。大夫说,她有孕本就艰难,劝她歇了落胎的心思。再伤根本,这辈子怕是再没机会

可是,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去跳一个人家挖好的坑么

木奕珩、木奕珩现在想到这个名字都让她抓狂、烦乱。

钱氏拉着母女俩出来逛街市,从中转圜,缓和两人关系,一会儿拉着林云暖的手,给林太太递茶,一会儿叫林太太帮林云暖瞧布料,很是辛苦一番。

坐进珍宝斋后堂,林太太总算给面子,肯与林云暖说句话。

“你如今还不足三月,少往外头走。婚事还拖着作甚奕珩原与你父亲商量,说是准备八月初六的吉日成婚,你这肚子哪里等得了难道大着肚子嫁人,给人瞧笑话吗我已写信回去,叫你父亲来京城商议提前筹备婚事。”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是些极难听的。钱氏暗暗着急,见林云暖的脸色已经冷下来。林太太仍在埋怨:“你自己惹出来的乱子,如今自己还拿腔作势不肯,当初与人在一起时,怎么不想想后果如何”

“那姓木的混蛋,迫得我女儿如此”说着,几乎又要哭出来,“你当我愿意你嫁个不懂事的纨绔么当初唐逸求娶,我都不肯,嫌他轻佻不知事。如今这个比你足足小了五岁,在外风评那般的差,他在云州镇日与人饮酒,打听那些美人春画儿,这样一个下流胚子,你当我就甘心”

林云暖扶额叹息,站起身来:“娘,您和二嫂慢坐,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林太太不由动气:“你当我喜欢操心么”

林云暖不语,避开钱氏的手就往外走。

林太太喝道:“好,便让她走由得她二侄媳妇,你不要拦”

林云暖出门,只带了悦欢一个,朝霞听从林熠哲吩咐给她换药的事还没过,如今去哪里,只叫悦欢跟着。

还未上车,就有一队车马朝这边来。

当先一个婆子:“敢问,可是林家夫人吾等奉木夫人之命,邀您过府一叙。”

林云暖烦不胜烦:“抱歉,我不识得木夫人,也不欲与她叙话。”

埋头就要坐进轿子。

那婆子道:“木夫人说,有事想问问夫人,夫人可知,我们夫人手上,有几幅关于您的画作”

林云暖一怔,转过头来。

木奕珩说,那幅紫藤花的画儿已毁了。唐逸还有别的画,也照着她的模样画的gd1806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