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回家,乌鲁克军团尚未撤回巴伦国境之前的这一个月,阿蒙还在行使战场总指挥职权。他却懒得再管事了,以养伤的名义留在红岬镇,并没有跟随大军开赴国境线。
军中有的是神官,以阿蒙如今的声望地位,甚至可以调用大神术师轮流为自己疗伤,但他的伤势却没什么好治的。他没生病也没有痛苦,身体血脉完好无损,再高明的祈福神术也只能让他更加清醒、健康,而他身为大武士本来就足够健壮。
可阿蒙却失去了力量,并不是法力耗尽或劳累过度的感觉,也不是体力与精力过度透支的那种疲倦和虚弱。做为一名大武士,他仍保持着强健的体魄与敏捷的身手,体力与耐力也远超于常人。做为一名大魔法师,知觉之精微更胜从前,仍能像往常一样修炼。他所取得的成就不仅没有失去,反而更加高深。
所谓高深,是指阿蒙在平常的行走坐卧中却能体会到以往只在神术冥想中才有的感觉,这是一名八级神术师才能达到的境界,只有如此,才能随心所欲的瞬发高阶神术。
但是另一方面,除了侦测神术一类的感应能力之外,阿蒙却运转不了一丝法力。除了自身所拥有的力量之外,阿蒙也不能像平常那样沟通与运转天地之间的能量。他失去了一直以来所依仗的神奇力量,这感觉就像一只习惯于飞翔的小鸟,却莫名没有了翅膀只能用双脚去走路。
阿蒙很困惑,这一切发生在恩启都死后。当那黑色的漩涡撕开天幕时,他的奇异感应能力一直处于失控状态,又过于专注的研究战场上发生的一切,以至于耗尽法力受了伤。而如今伤好了,力量却没有恢复,难道是受了一种奇异的、未知的伤势
人们都说恩启都死于荷鲁斯的神罚,但阿蒙窥见的更多,当然也有更多的疑问。如果荷鲁斯可以这样斩灭恩启都,那么第一次现出巨大的云鹰时,也不会被恩启都一剑击散,大挫埃居军阵的士气。
恩启都的最后一句话是对吉尔伽美什说的“这不是神灵的诅咒,而是命运的审判”阿蒙一直在思索其中的含义。
可惜他得不到答案,也不知力量何时才能恢复,他每天仍然像往常一样坚持神术冥想修炼,感觉自己是突破了一层境界,却无法使用所拥有的能力。这境地使阿蒙联想到自己的出身,就似都克镇上的穷人。
如今的阿蒙见多识广,再也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乡下少年,回忆往事感慨颇多。曾经的都克镇应该是大陆上最富有的地方,随便找出一位穿的破破烂烂的矿工,都可以与各城邦中的富商相比,但他们有钱却买不到相应的东西。
封闭在荒原中的都克镇物资极度匮乏、土地非常贫瘠,商人们运送来的也不过是一些民生物资,根本谈不上什么富贵享受。在那里一瓶酒都比外面贵几十倍,除了酒肉衣物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商品。矿工们只有大把的神石,而且未经允许不得离开。
阿蒙走出了都克镇,但今天却像进入一个奇异的轮回,又面临同样的处境。他身为帝国大将军,已得到最厚重的赏赐,有大片的领地和震慑大陆的威望,名利双收、富贵逼人。但在这无可比拟的荣耀光华之下,他却处于最大的困顿之中。
支撑他走到现在的力量并不是这些地位与财富,他一直在探索成为神灵的道路、解开神灵的秘密。前不久他已经确定自己的尝试是对的,路就在脚下,但现在却面临茫然未知的考验。阿蒙再一次感觉到,神灵的秘密自己远没有解开,恩启都对吉尔伽美什说的话也是给他的提示。
阿蒙思考这个问题也许还太早,至少要摆脱眼前的困境再说。他所面临的最大的麻烦就是自身的危险,现在的他虽然高高在上,却失去了自保的力量,周围便显得危机四伏。以前的阿蒙不论面对任何困境都无所畏惧,可现在呢失去力量的他还能指引族人返回家园吗,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他还有这个能力吗
无论谁在这种处境下都难免思虑过度,阿蒙也不例外。身心力量一体,阿蒙体会过那种融合感,它能改变一个人,那么此刻,是否会失去曾经的自我就在将要去后方面见法老的前一天夜里,阿蒙仍在星光下静静的冥想,看上去沉定安然,却着实有些心绪不宁。
阿蒙感觉到内心难宁,闭着眼睛甚至也觉得天幕上的星光闪烁不定,终于叹了一口气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然后看见了蹲在面前的薛定谔。
阿蒙没有伸手去抱它,一想到这只猫的神灵身份,他总有些尴尬,好歹是一位女神,把人家抱在怀里摸了好几年。薛定谔却说话了:“阿蒙,你的灵魂中充满了困惑,是恩启都之死让你感受到挫折吗”
阿蒙叹息道:“歌烈曾说过,做为一名武士,恩启都是最有希望超越凡人的存在,像他那么强大,却仍然毁灭,怎能不让人心灰意冷高傲的吉尔伽美什见证了恩启都之死,再无争斗之心,我非常能理解他。”
薛定谔不紧不慢的说道:“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你在想什么、又在做什么,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你在寻找成为神灵的道路,尼采与贝尔给了你最初的指引,而你在孤独的探索中终于看见了希望。可是恩启都之死对你是一种打击,你在思考是否要承受同样的命运”
阿蒙默默的点头道:“是的,我不隐瞒你如今能与你这样进行灵魂的直接对话,恐怕是我仅存的能力了,我失去了超凡的力量。”
那只猫歪着脑袋看他,用提示的语气道:“阿蒙,你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不要去思考,直接说出你心中最大的疑问。”
阿蒙:“我在想恩启都临终那句话,什么是命运的审判”
薛定谔浑身的绒毛微微的一乍,身体仿佛颤抖了一下,这才答道:“就是你要面对的真正自我,它欺骗不了任何人,那是命运的决择、是末日的审判。阿蒙,你不必去考虑,只需要去寻找自己的道路,就算知道了也没有意义。了解的太清楚,反而不可能走到那一步。”
阿蒙疑惑的追问:“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薛定谔:“人是生命的囚徒,这是囚徒的困境。假如有人告诉你,不吃东西是通往永生的道路,你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