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胡,颌下短须,三角眼中,眼珠子泛黄,似有些浑浊,往人群里一站,毫不起眼。
“你,是什么人”
梁上君子连忙搭手一揖,“小人罗克敌,拜见恩公。”
古人常以单名为贵,双名为贱。一般而言,取双名者,大都是犯官囚徒赘婿之后,社会地位不会太高。而且他们从出生,便注定会是双名。甚至登记造册,同样也会以双名来示人。
荀衍眉头轻轻一蹙,便没再说话。
似他这等出身,还真不屑和双名者交谈。
他看了一眼曹朋,曹朋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荀衍这是让他出面,和梁上君子呃,罗克敌交谈。
“罗克敌,你做何营生”
罗克敌那双浑浊双眸闪过一抹光亮,搭手朝着曹朋又是一揖。
“小恩公,小人心里有一个疑问,不知小恩公可否为小人解惑呢”
这个人,似乎很有趣
曹朋不由得笑了,轻轻点头:“问吧。”
“小人自幼苦练轻身术,虽说不得出神入化,但也能飞檐走壁,落地无声。这房梁甚高,小人亦觉得藏的很隐秘,可小恩公却能一眼看出小人的藏身之处,不知小人犯了什么错误”
这一句话出口,基本上便暴露出了罗克敌的行当。
什么人没事儿会飞檐走壁,穿门过户什么人需要行走鬼魅,落地无声什么人,有需要刻意去练习藏身之所答案呼之欲出,那就是小偷不过看得出,罗克敌属于那种对自己要求很严格,很有上进心的小偷。曹朋不由得露出了笑容,看着那罗克敌,半晌也不说话。
目光中,隐隐有压迫之意。
罗克敌的心,也随之砰砰跳个不停。
“其实,你藏身之术不错,也很高明一开始,我并没有发现你。”
“那”
“可问题在于,那房梁上的灰尘。”
“灰尘”
曹朋走到书案旁,伸出手,在案子上抹了一下。
“先生好整洁,所以刚才先生不再的时候,我特意擦拭了一下子书案。可是刚才,我发现案子上却有一层浮尘。当然了,不是特别明显。只是因为我刚擦过,所以才会留意到这些。”
“就这么简单”
“呃,事实上,就这么简单。”
罗克敌不禁苦笑,而荀衍在一旁,则露出赞赏之意。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他离开许都前的一幕景象。在离开许都前,郭嘉曾登门拜访。
“休若,我有一事相求前些时候,邓叔孙曾来信与我说,他内弟将及冠,想为他寻一先生。可是由于种种原因,你也知道我知休若才学,而且未有弟子,不知可否通融呢”
当时荀衍有些不快,觉得郭嘉这要求,似乎有些冒昧。
可现在,荀衍却觉得,自己未必能教得了曹朋。
也许
荀衍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曹朋不知道,在这电光火石间,荀衍的心思,已经是千回百转。
他正询问罗克敌:“罗克敌,你做何营生,我已知晓。你的问题,我也回答过了,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我想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事情,竟惹得吴郡贼曹,千里追杀于你”
从丹徒到吴郡治所吴县,隔了三个县城:曲阿、毗陵、无锡。
两地虽非千里之隔,但是距离却不断。丹徒,是吴郡治下十三个县城之一,同时还是最北部的县城。一般来说,普通的盗匪,大都是由各县贼曹负责缉捕。惊动吴郡贼曹,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这人是在吴县凡事,二来有可能是因为犯的事情太大,以至于郡贼曹出马。
从韩综之前的言语中,曹朋可以听出:这韩综是从吴县,一路追杀罗克敌。
那么,罗克敌究竟犯了什么大事
罗克敌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小恩公既然已经猜出小人的营生,那小人也不再隐瞒了。
小人是吴县人,做的便是那穿门过户,无本的买卖。说实话,小人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怎么就招惹了吴郡贼曹。大约在月前,小人走了一户人家。随后,吴县贼曹纷纷出动,到处捉捕本地闲汉。小人发现情况不妙,连夜逃出吴县。本以为躲避两日,待风头过去了再回去,哪知道后来小人走漏了行踪,便被那些孙家犬盯住,从吴县一路逃到了丹徒。
原本小人打算乘船到江北,不成想今日码头封锁。
那些孙家犬又追得急,小人也是无路可走,就怀着侥幸之心,逃到这边。未曾想却”
曹朋奇道:“那你究竟偷了什么人家”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人家,只是吴县本地的普通人家。”
“那你,偷了什么东西”
“也没偷什么啊”
曹朋脸色一沉,声音陡然间凌厉起来,“罗克敌,你可是觉得我年少可欺,亦或者以为我不敢杀人吗”
“啊小恩公何出此言”
曹朋手中铁流星飞速转动起来,双丸在转动时发出摩擦声响。
罗克敌吓得脸发白,噗通就跪下,匍匐地上。
你不敢杀人
我可是都看见了,你刚才杀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一没偷什么大户人家,二没有盗窃贵重物品,好端端引得吴郡贼曹带人千里追杀,是何道理”
“小恩公,我真不知道啊。”
罗克敌说:“小人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人在吴县活了这么多年,有些道理又怎可能不明白什么人家能动,什么人家不能动,小人这心里清楚的很。这些年来,小人从未有过失手,哪晓得这一次,竟惹出这许多祸事”
曹朋,朝着荀衍看去。
荀衍点点头,微微咳嗽了一声。
“罗克敌,按道理说,我应配合吴郡,将你缉拿。
可是呢,我觉得你也不易你好好回忆一下,究竟偷了什么东西,才引来了这等杀身之祸。”
荀衍语速很慢,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罗克敌搔了搔头,猛然起身,“两位恩公稍等。”
说着话,他垫步拧身,腾空而起。一只脚踩在窗棱上,猛然一个发力。身体好像轻灵的燕子般,无声拔高。双手落在房梁上,只见他身子在空中一拧,悄然便落在了房梁之上。
他从房梁上,拿出了一个包裹,而后纵身跃下。
“恩公,小人身无长物,跑出来时,能带的都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