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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里的性子是绵软了些,但那也是因为,对那人,她也有着一份愧疚,何况,之前那人没触到她的底线。

“父亲明辨是非,必定会信的。”

赫云连城说完,便告辞了出来,径直去了前院,父亲的书房。

侯爷果然在书房中与几位幕僚商谈政事,见长子来了,便招手让他坐下听一听。他们谈的是梁王躲到哪里去了,前方的钱劲将军,带兵搜遍了梁州,都没发现梁王的身影,梁王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赫云连城便建议道:“不若父亲将黑云骑派出一半,前往梁州寻找梁王。”

便有一位姓葛的幕僚道:“自上回皇上在秋山受惊之后,便调了侯爷的黑云骑随身保卫,要等擒获了梁王之后,才会交还侯爷。毕竟再过十来日,大庆国的使团便要到了,皇上必定会大赐恩宴,还要搭台唱戏,出入皇宫的人数众多,极容易混入刺客。”

侯爷了点了点头,“皇上的安危最重要,捉拿梁王倒在其次。况且城外被大军围困了两月有余,地形都已经被排查过,梁王不可能藏身于山林之中。他自幼锦衣玉食,吃不了什么苦,我们都猜测他应当是易了妆,躲在梁州城的某处宅子内,多等些时日再去捉拿也不迟。”赫云连城连声应“是”,暮僚们见大公子似乎有事要同侯爷商议,便先行退下,小厮和侍卫刨只趣地退出书房。

赫云连城这才抬眸看了父亲一眼,关心地问,“听兰儿说,父亲前晚被针扎了可有什么伤没”

侯爷“唔”了一声,自信且傲然地道:“一根针还伤不到我。”

这倒是实话,前晚发觉有异,自是慢慢坐下,那针尖不过才刺破外裳,就被他察觉了,根本就没沾到皮肤。

赫云连城垂下眼帘,淡淡地问:“不知那根针是如何插在软垫上的。”

这问题问到了点子上,侯爷面露微笑,“原来你是怀疑这个。”而后又道:“针尖朝上插的。”

赫云连城迅速抬头,父子俩对视一眼,别的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

若真是婢子修补被绣花纹后随手插上的,就应当是针尖朝下,再不差,也应是平行地别在软垫上,而针尖朝上,就可以断定为故意为之的了。赫云连城终于可以不用拐弯抹角,直接问道:“父亲可查了针上喂了什么药没”

侯爷摇了摇头,“让军中大夫查了,没有什么药。”

昨日到了军营,定远侯便将针交给了军中的随行大夫,让其仔细验出针尖上喂了什么东西。可绣花针实在太小,即使喂了药,份量也极少,想做大量的实验是不可能的,只能用最直接的方法,用这针扎一下小动物,看小动物的状况来判定。

军中有军犬,大夫扎了军犬后,定远侯便使了自己的随身侍卫紧盯着,可一整天下来,都没发现这犬有何不妥之处,照样啃骨头、睡大觉,见到生人吠两声。这也是定远侯最想不通的地方,难道岳母大人只是想让兰儿难受一下

赫云连城听了父亲的话后,总觉得不对,甘老夫人既然提早知道了兰儿怀孕,又特意安排了这一着,怎么可能不在针上喂药他思虑良久,也没得出个明确的结论来,便只有向父亲说起了管婆子之事。“原是不该拿这种小事来烦父亲,孩儿也不想仅听一个婆子的片面之词,便与老夫人生了离心,故而打算今日押那管婆子,去松鹤园与甘老夫人对质,昨日特意将其看押在偏院的库房内,没曾想,今日一早,就发觉那管婆子暴毙了。孩儿请来了医仙的得意弟子吴为公子来为管婆子验尸,吴公子说,看上去象暴毙,却也不排除被人灌下了使心动过速的药物,让这婆子气急而亡。”

顿了顿,赫云连城又道:“无论是怎么样死的,孩儿都觉得太过凑巧了些。”

侯爷听完后,目光灼灼地看向长子,心中大感欣慰,连城竟这般沉稳镇定了。

人人都会偏爱长子几分,这个时代嫡庶有别、长幼有序,自小侯爷便对赫云连城寄予了浑厚的希望,精力指导他的武艺和兵法,培养他成为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将领。只可惜,七年前的秋山之变,让皇上对赫云连城生了疑心,定远侯便是再相信自己的儿子,也不无法改变皇上的心意。还不得不对长子不闻不问,免得皇上将秽气撒到全府上下几百口人的头上。只是定远侯真没想到,几年的沉寂,不但没让长子消沉,反而令他更加成熟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和睥睨自傲,都被沉稳内敛所取代。就象刚才那一番话,明明没有半点有用的证据,却字字句句都指向了甘老夫人,而且合情合理,就算之前没有过香丸和针扎这两件事,也会令人不由自主地赞同他的观点,不由自主地疑惑。

定远侯想了想,便唤了小僮进来,披上貉皮大氅后,冲赫云连城道:“随我来。”

赫云连城跟在父亲身后,进了二门,直接去了宜安居。宜安居的暖阁里,甘夫人正同儿子儿媳们说笑,忽地听外头丫头道:“给侯爷请安、给大爷请安。”

心中有鬼的人,不免多疑。甘夫人立即想到,侯爷往常这个时候,应当在书房与幕僚们商议朝政,怎么会回内宅里来

想是想着,甘夫人还是立即下了炕,带着儿子媳妇们迎出去,接了侯爷进来。

定远侯安坐在炕头,手中无意识地把玩青花瓷的茶杯盖,杯中的热气,便随着他手指的转动,而有一阵没一阵地袅袅升起。甘夫人的心,也如同这白蒙蒙的热气一般,飘荡个不停,没个安歇处。待儿子媳妇们都问过了安,几个儿子也汇报了一下最近的工作成绩后,定远侯这才将眼抬起来,扫视一圈,最后落在炕桌另一头的甘夫人身上,淡然道:“岳母大人也来了近两个月了,铭哥儿怕是要想祖母了,夫人这便安排一下,让岳母大人回甘府,让铭哥儿也好尽尽孝心。”

铭哥儿即是甘夫人的外甥,甘将军唯一的儿子。这话说得圆满,可话里的意思,就是不再让甘老夫人住在侯府了。

甘夫人顿时觉得血往头上涌,冲得头脑晕晕乎乎的,一口气憋在胸口,快要炸开似的。她想也不想地道:“不行侯爷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铭哥儿媳妇根本不会照顾人,您答应过让母亲在侯府养老的。她怎么说也是您的岳母,我哥哥都您为何不能尽孝心”

提到了甘将军,侯爷不免迟疑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一个弹指而已,随后仍是坚持道:“若是甘家无后人了,我这个当女婿的,自然是要尽孝的,可甘家还有铭哥儿,他是个男人,应当承担起赡养祖母的责任。我们可以多送些补品过去,却不能拦了铭哥儿尽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