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春耕还得等到三月,天上有雨下时才能开始,所以此刻还是各家各户休闲的时节。
今天一大早,大堡主的九小姐带了两个女婢,三个女人同是一身窄袖战袍套着背子的骑装,外面是一件无袖皮裘,提弓挂箭又挎刀的骑着马在堡内的街上疾驰。早起在两丈许宽的街上行走的人们,一见到这种肆无忌惮纵马在大街上奔驰。并看清领先一人紫袍青背子的穿章打扮,什么也顾地快步避到路边屋橼下让出道路。
三骑人马到了寨堡的东门,对堡丁头目叫嚷着说是这些天来在堡内呆得太闷了,要去东门外十里的滩涂草地上打猎散心,在几个堡丁合力打开大门时便立即冲了出去。
这位九小姐乃宛堡主死去的二十五房小妾所出。现时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大姑娘,自小跟随父兄习武,武艺不怎么好身体却发育得相当不错,人又长得漂亮,是堡内出了名的几朵待采鲜花之一。
宛淑英可以骑马奔驰,也能开弓射箭,但其性子极野、脾气也很不好,对堡内的民户和家里的下人动不动就将碍眼的打个半死。
几天前听家里的兄弟说起过,堡东十里的河边湿地发现银狐和红狐,九小姐决定今天来碰碰运气。主婢三人到了兄弟所说的地头,在这里游走了一个时辰左右,豪猪、兔子、江獭倒见着了不少,甚至连野猪也有两三头出现在她们的弓箭射程内,但就是没看到几位兄弟所说的银狐和红狐。
三人来到一株大树下,一个女婢看看天色,有些着急的问道:“小姐,已经到巳时左右了,我们还要搜寻银、红双狐么”
“找,今天非要将其中之一打到带回去不可,省得空着手白走一趟让那贱人嘲笑。”九小姐这段时间不知如何似乎与三堡主的四儿子走得较近。没成想二堡主十六岁的四女儿也看上了同一个人。
三堡主那位十九岁的四公子这几年曾随其爷到江湖上游历,不仅去过被蒙古人占领的中都,也到过蒙古人位于克鲁伦河源头北岸的老营斡耳朵,甚至南下去赵宋朝的行在临安走了一趟。最后在去年回来时,因为遇上高密县一带打仗。四公子在山东东路的胶西县也住了半个多月。
这位四公子也许是见过了江南佳丽地千依百顺,喜欢上了那种娇小可人又温婉贤淑,并善解人意的类型罢,对两人这种可以舞刀弄枪,动辄便以力相向、以武论理的北地胭脂完全不感兴趣。对她们两个一直示好的姑娘都是以兄妹之情相待,毫无接受她们感情的表示。两个动了春 情的女孩当然不会,也不敢对四公子有什么不满,却是把自己的一肚子火气全倒在了竞争对手的身上,暗中较劲要给对方难看。
今天要是能射中连兄弟都没打到的银、红双狐中的任一只,肯定能压过口中的贱 人一头,会令看上了的决中人高看。当下,九小姐眼珠一转,心中有了主意,手上的马鞭朝所立处的东面一指。大声对两个女婢吩咐:“你们两个从这里往下走三里沿这块湿地往上趟,试试看能不能把两只畜牧赶过来。本小姐就藏身于这树后,说不定能有些收获。”
图日勒和武奕铭两人沿着贩私货之人走出的小道分枝拨草往西走了十多里,便走上了已经长满了杂草快要湮没,但还能看出大量模样的前朝边寨传迅越稀少。突然,领先前行的图日勒上住脚步。侧耳倾听了片刻“嗬”了一声,回头对武奕铭说:“武汉儿。你可听得前面有什么动静么”
武奕铭也学着图日勒的样听了一会,嘴里漫不经心地回答:“没有啊,除了风吹草梢的刷拉声外,小的没听出有什么动静来。”
图日勒冷冷地“哼”了一声,“铮”一下抽出弯刀,语气极为肯定地说:“前面有三骑人马,不知是盗贼还是奴隶兵的斥侯。走,我们分头潜行过去,不管是哪一路的人马,去将人杀了把马抢来做脚力。”
这时的河北地面上,因为经过了蒙古鞑子数次地侵略屠杀,流落于山野之间残存的汉人、女真人和契丹人,除了少数被吓破胆、甘心做奴隶的软骨头之外,稍有点骨气的无不在家园的废墟里寻出能用于伤人杀人的家什、家具,为了自己的生存而进行拼命。这片土地上,凡是落单或者结伙人数不多的路人行旅客商,很有可能在这里无声无息地消失,更有可能落入饿极了的盗贼们手中成为他们的裹腹食物。这些年来,凡是敢于行走在这一带的人,若非约好了数十上百人同行,就是带有大批身具武功的刀客剑师进行保护。另外有些一二人落单行走的,也肯定身无长物并自恃武功高强能够自保,不虞会有人打他们的主意。而在这一带出没的人经过这么长时间与天斗、与地斗和与各种各样的人物拼斗,也是性子狂暴凶残,为了活命再顾不得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人死活的心硬如铁之辈。
图日勒到山东之前,就向中都的蒙古人问清楚了此地的情形,但并未放在心上。一则他是蒙古人的百户,认为有天生高人一等的身份地位,这里的盗贼、逃民见了他身上的左衽窄袖袍、和脑袋上的辫发三搭头及耳坠,肯定知道是蒙古人,不敢动手加害。二来图日勒自恃勇力,遇上几个小毛贼他也不怕。此际,听出前面有三骑人马,心里正为还要徒步行走一百多里路大感不耐,在北地蒙古占领区横行惯了的图日勒,杀个人最多也只须事后赔头驴钱也就够了,这时因为有急事在身,哪还会能放过有马骑着赶路的机会,嘴里不假思索地就叫出准备动手杀人夺马。
武奕铭在中者时也曾听说过此地的一些大略情况,他毕竟还是个汉人,也走过几天江湖,可没有图日勒那么托大得想以两人之力就能在此地横行无忌。不过,北上到中都虽然不是甚远,怎么也还有三百多里的水陆路程,他也还得依仗这个蒙古人的百户地位相护,方能顺利地回到匠户营。便苦笑了一下,伏低身子钻入路右的草中向前潜前。
人与马的脚程是不能够相比的。但如果人在行走而马站立不动,那么就算是千里马一天真的能跑千里,在站着不动地时候也没法与慢腾腾走路的人相比。潜踪匿迹的两里地让武奕铭觉得好累好累,但在看到不远处一株大树下的一个青衣紫裙的娇好身影时,这些疲累一下子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从黄、淮河道里逃得性命。心惊胆战地由涟水、海州到达胶西,整整四个月的时间武大公子都没敢沾女人的身,心里的躁欲之火把他快憋得发疯。由于自身的安全没有保证,在提心吊胆的日子里还能勉强把持住忍下欲 火。此刻眼看已经进入蒙古占领区,再有数百里地、只须两三天的时间就能回到安乐窝了,这股子火又渐渐地大了起来。特别是在此刻,见到了一个穿着皮裘的富家女人。那股欲 火腾地一下直冲脑际,再也无法遏制了。
宛九小姐这些天心里也不是很舒服,心目中的男人早些天被派往界河对岸。与宛家堡隔河相对的分堡办事去了,想要与人争强斗胜却没人来欣赏便觉得引不起兴趣。此刻她只是两眼无神呆呆地望向前方,对这片滩地上有些什么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