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何止是自大,可说是无耻的很呐。我听得许多参与扬州大战的将士私下里说了,那李全之死明明是通议大夫林大人用仙法所制,连其三魂七魄也被诛得烟消云散。赵南仲这厮竟敢贪天功为己有冒领了去。这才得以”
“是啊,是啊,还是林大人有肚量、有心胸。这么年轻就知道不与这个小人一般见识,若是林大人与他一样较起真来,只怕嘿”
这一下出其不意的吃了个暗亏,而且这个亏是众目睽睽之下受的,赵葵真是有苦说不出。再加上四下里嗡嗡一片都是冷嘲热讽之声,赵葵气得眼里几乎喷出火来,拔脚欲要将矮桌踢开冲出去与蒙古人拼个死活。
老奸巨猾地史久远觉得鞑子也太不识好歹,好端端的一场观赏宝物的宴会被他们平白无故地挑起这般事端。实是大感霉气。一腔的高兴劲一下子就被赶得无影无踪。甚至心里还隐隐有了疑问:“这次与蒙古人联手灭金地事情真的会成功,即使将金国灭了之后。若是已经接壤的两国,一旦有了冲突交起战来,连金朝的兵都打不过的大宋禁军,能抵得住将金兵灭掉的蒙古军么
这时候的史久远万般思绪涌上心头,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即使这样,他也不想再此时发生打斗,万一双方有所损伤或是收手不及死了人,岂不是要坏了联手灭金的天大好事。在者说,他也对刚才的事件看得清楚,赵葵明显不敌蒙古武士。但看蒙古武士的身材有两个赵葵般粗,说不定其气力也是赵葵两三倍般大。史久远是个文人,谈武功他一点也不懂,但也还听人说过“一力降十会”这句话。此刻史久远心里已经认定,真要动起手来,赵葵一定不是那蒙古人的对手。与其再丢一次脸面,不如就此认输罢手更好。所谓现丑不如藏拙。反正蒙古的正使才是马上要回去,其他人还要留下来进行佛、道、武等项技艺比试,再过些时日从这几项上在更多国人面前讲丢掉的面子找回来也不迟。
史久远当即沉下脸喝道:“南仲。不可意气用事,坐下,本相自有分寸。”
同桌的赵范这次也受了池鱼之殃,那块蒙古人吃剩的骨头被其弟衣袖一挡,恰好就斜斜地打在他的右脸上,刹时间赵范的右颊上便肿起了老长一条油腻腻的红印。年近五十地赵范武功既差,眼力也不济,并且不是什么好脾性之人。先是脸部被击中已经有气,乃弟不敌蒙古人加了一把料,在受同僚嘲笑,叫他如何受得了
赵范凭大地年纪,性子一起便要与乃弟联手打回场子。
听得事相公发话,赵范心中猛地一惊,心念电转中立时换了个想法。原本站起来要发难的身体急偏,伸手急抱赵葵,硬将乃弟按到座位上小声劝解。
蒙古次副使王辑此时慌忙起身,先说了好多话安抚狂吼怪叫地蒙古众人将他们劝得各自安静了,而后向史久远、赵葵拱手为礼道:“史相爷、这位大人息怒,我家众位将军见了这些拱护他们的侍卫才起了疑心,误会,误会,这是一场误会啊。”
经过一番劝解,大家都坐下后双方间再无先前融洽的气氛了。
侍女们将木盘安防于公案上,和侍卫一起退到靠近厅门的一角。
待厅内稍静下来后,那位虞候在史相公的示意下走到公案前,对蒙古使臣和各位大宋高官拱手转圈为礼,高声说道:“各位嘉宾,相爷心感宋蒙联手夹攻金人议成。为表我朝泱泱大国之民丰物化,特请远方来的贵客到此观赏几件盖世奇宝”
虞候手指点来两位侍女,转身掀开一个木盘的绸帕,让侍女端着跟在后面走向者卜客座位。此人想必是工善花言巧语之辈。嘴里一跌地不停的介绍,语速慢而清晰。声高而不惊人:“此物乃本朝专有的奇巧宝物,名为万花筒。又有人称其为变花筒在者卜客座前的那个红衣喇嘛既不抬头也不让路,依旧坐着挡住去路,在虞候走近他身边时“哼”了一声。这下别人听来微不可闻的哼声,有如利针般的直刺耳内,令本身非练武功地虞候啷呛退了一步,差点将更在后面的侍女撞着。若是将侍女抬来的木盘碰到,使盘内放的“万花筒”跌坏,就是把自己地一家大小十多口人全都卖了也赔不起呐,让这虞候惊出一身冷汗。
长了一副大麻脸的者卜客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蒙古话,红衣喇嘛方冷冷地扫了厅中一众大宋官员。起身取了锦垫回到原位坐下。
经此一闹,大宋一众官员觉得甚是没面子,既然武功方面掉了面子,对于他们眼中的奇技淫巧之物,觉得没什么了不得的,也就提不起用宝物来羞辱人的兴趣了,气氛再也热烈不起来,不多时也就匆匆散了。
临安成北右厢东南角的林家大宅。今天入夜后也和史相公府上一样灯火通明。门外虽然没有张灯结彩,但十数个两尺大的灯笼也在放射出艳艳的红光。照得川流不息来往的人们面上红丹丹的一脸喜气。
这里没有车马轿子,也没有前呼后拥地达官贵人,出入都是城北右厢一带的佃民百姓,来往的都是身穿百纳衣出苦力讨口食的苦哈哈穷朋友。
从上月抄记得的人说是三月二十八,也有人说是二十九日,反正相差一天无伤大雅,没人会去多做计较开始,城北右厢的废瓦子一带就有人张挂出数十张募役,以及大量收购破碎砖瓦,打烂了的陶瓷器碎片,练铁、打铁丢弃粗硬炉渣的招贴。招贴上说了,有位财东花大钱要在这里新开一间叫什么“红毛”地作坊,需要聘用大量人手、收购大量各色指明地废物。招请的役工须成年,男女均可,只要他还没被饿得连两斤地锤子都举不到,就能到红毛作坊去做工。被相中的役工只需人去就行,一应工具其实也就是一把铁锤、一块半寸厚五寸见方的厚铁板,再回一块想要抬走都得花上好些力气又不值钱的石头以及可让做工者饱肚的食物俱由作坊提供。工钱么,那就看你能做多少事,做得越多工钱也就可以拿到越多。但若是只为了去混一碗饭吃,出工不出力没按作坊的要求做出一定数量的事情,那你吃了一餐饭后便立刻走人另谋高就去罢。
临安的人口真个是多,没人能说得清此际临安具体有多少人了,即使是官府也不能。这主要是由于“诡名户”与“脱漏户”实在是太多了,无法进行统计。
何谓诡名户,大宋朝的“形式户”尤其是官户,为逃避赋役,用种种手段弄虚作假,使宋代出现严重的“诡名户”现象。影响户数的主要是“诡名”子户,即一户分作几户、十余户乃至几十户,以分散财产、降低户等,达到减免赋税的目的。
所谓脱漏户,既不在官方户籍的人家。这一现象同样严重,情况也更复杂。其中有的是自有田产,本应该主户籍内而隐瞒不报,仍为客户,所影响的是户口类别比例而不是户数,暂且不论。另一种确属“黑户”,即谎称逃亡、绝户而隐瞒起来“逃绝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