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绝对不会恼怒,倘若宁馨公主看不上臣,臣还有什么好说的。宁馨公主年轻貌美,而臣如今已经有四十多岁。宁馨公主倘若选不中臣,想必是嫌臣老了,臣转头就告老还乡,回家去了。”
石亨这么说,话里颇有威胁。
他的意思是说:“倘若皇上不把宁馨公主指婚给他,那他就不带军队去边关杀敌了。到时候倘若瓦剌军队入侵,朱祁镇再被掳到瓦剌去,也跟他没有关系。”
朱祁镇闻言心惊肉跳,他曾经被掳到瓦剌十年,在瓦剌受尽苦楚,心中对瓦剌不由自主的就多了几分惧怕之情。如今瓦剌军队没有打来,他以为全都是石亨的功劳。
因此,虽然石亨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也全都忍让了。现在听石亨这么说,他心中咯噔一下,道:倘若石亨告老还乡,回到老家,这大军之中大军无人带领。到时候瓦剌军队再来侵边,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他的口气缓和了很多,对石亨说道:“石将军也不必绝望,石将军算当世盖世英雄,想必朕的长姐也能慧眼识英雄。
石亨听朱祁镇被自己牵制,心中别提有多么高兴了,他行了个礼说道:“既然如此,一切仰仗皇上成全。”
说完便向朱祁镇告辞而去。
朱祁镇等到石亨走后,心里是又怒又恨,却又无可奈何。一来自己需要仰仗石亨,二来石亨的为人暴戾,他也知道。
“难道就将自己长姐的幸福葬送到石亨手中吗”想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去和宁馨公主商议一下才好。
朱祁镇出了乾清宫,来到宁馨公主宫中。
此时此刻,宁馨公主正在闺房之中描龙绣凤,她听说皇上来了,忙笑容满面走了出来。
见到朱祁镇,行礼道:“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祁镇忙把长姐扶起来,颇为有些不自在的说道:“长姐,近来可好”
宁馨公主素面朝天,却仍旧是美得动人心魄。她说道:“启禀皇上,臣姐一切还好。夫君如今已然离我而去,所谓死者已矣,生者能做的便是好好活下去罢了。”
朱祁镇见宁馨公主仍旧是悲伤难平,便不忍向她提出石亨一事。
他正面有难色之际,宁馨公主已然窥探到了他的心思,看出他似乎有为难的事要说,便开口说道:“皇上,有什么事不妨说来听听臣姐与皇上本是姐弟,姐弟之间无须隐瞒。”
朱祁镇听宁馨公主这般说,便拉着宁馨公主到椅子上坐下来,他开口说道:“姐姐,朕此次前来的确是有一件事想跟姐姐商量。”
宁馨公主嫣然一笑,明眸皓齿道:“皇上有什么话,不妨就说吧。”
朱祁镇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可奈何的说道:“朕此次前来是想跟长姐商议再嫁之事。”
“什么,再嫁”
他的话像一记惊雷在宁馨公主的心头炸响,她面色惨淡,摇了摇头,对皇上说道:“皇上,你不想臣姐住在宫中吗臣姐现在并没有再嫁的心思。”
朱祁镇神情颇为寥落,眉宇之间隐藏着几点淡淡的悲伤,他轻声说道:“姐姐,并不是朕不欢迎姐姐住在宫中,也不是朕想姐姐嫁人。而是如今有人用瓦剌大军压境一事,来威胁于朕。并说倘若朕不肯把长姐嫁给他,他就告老还乡,不肯在带兵去前线打仗。朕心中也颇为为难,是以才来找长姐商量。”
宁馨公主听朱祁镇这么一说,只觉得心中像是有一把利刃重重刺在胸间,让她觉得心中隐隐作痛,而不能自已。她神情寥落,盯住朱祁镇问道:“皇上,那人是谁”
朱祁镇无可奈何的说道:“长姐,那却不是别人,是石亨石将军。”
宁馨公主的神色微微一变,眸中的腾腾墨色愈加深沉,她强逼着自己压制心中的悲痛,对朱祁镇说道:“皇上,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了吗一定要让姐姐嫁给石亨吗”
对于石亨的所作所为,宁馨公主早已经有所耳闻,她心中原本就瞧不起像石亨、曹吉祥这群投机之人。更何况宁馨公主本是蕙质兰心的女子,她喜欢的乃是文采风流、为人正直的才士,并不是石亨这般的粗鲁之人。
因此,她的神色十分悲伤。
朱祁镇沉思再三,眼底也露出一丝悲切之色,他对宁馨公主说道:“姐姐,倘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朕也不会来找姐姐商量。朕也明白石亨的为人,又岂会送羊入虎口,葬送姐姐一生的幸福。”
宁馨公主听朱祁镇这么一说,眼底不由多了几重怨恨。尽管如此,她也知道朱祁镇的确是无可奈何,身为皇帝有时候也并不是什么事都能按照自己的心思来办,皇上有时候也会被人所制衡。
她有些怜悯的看了弟弟一眼,说道:“皇上,这件事你且容我再想一想,好不好”
朱祁镇听宁馨公主这么一说,又见她脸色十分难看,他便强笑道:“姐姐,倘若你心中真不愿嫁,这件事就当朕没有说过,从此朕不会再提他。虽然国家大事是很重要,可是姐姐的终身幸福在朕看来,也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姐姐早些安息吧。”
“弟弟放心,臣姐一定会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让皇上难做。”宁馨公主柔媚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神色,她对朱祁镇说道。
朱祁镇又劝慰了宁馨公主一番,便从她的宫中走了出来。
回到乾清宫中,朱祁镇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憋屈,越想越觉得心中不是滋味,自己乃是堂堂的皇帝,竟然如此被一个将军牵制着走。传出去岂不是天威浩然无存,他的颜面也无存嘛。
他想了很久,不知不觉就伏在案上睡着了。
第二天,朝堂之上又见到石亨,石亨仍旧是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朱祁镇便打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把宁馨公主嫁给他。
这时候却有朝臣上奏,说道:“启禀皇上,如今北边瓦剌军队蠢蠢欲动,似乎有南侵之意。”
朱祁镇听到大臣说完,脸色顿时变作青灰,他睚眦尽裂,道:“你说什么瓦剌大军压境。前些日子边疆不是一向很平静吗”
“是,皇上。前些日子有石将军带队进兵,边疆是很平静。可现在石将军从前线回来之后,瓦剌军队觉得我们大明军队之中没有人可以治得了他们,便已经在边关储备粮草、训练军队,似乎有南侵之意。”
朱祁镇此时心中便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他才从瓦剌被放回来不足一年,在瓦剌呆过的日子,是这一辈子他想都不敢想的岁月。那些痛苦的日子,回想起来便会让人觉得心魂俱碎。
“难道事到如今在除了让石亨继续带兵打仗,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可是倘若要让石亨继续带军进边,他就必须要把宁馨公主嫁给石亨。”
想到这里,朱祁镇就觉得心烦意乱,他摆了摆手说道:“这件事容后再议,朕觉得有些身体不舒服,退朝吧。”
于是,孙祥用便在边上喊道:“退朝。”
回到乾清宫中之后,朱祁镇越想越觉得烦闷。
孙祥用端了一杯茶水上前,劝说道:“皇上,看你一早上心烦意乱,似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心结。先喝口茶水,润润喉咙吧。”
朱祁镇抬起袖子,想也不想把那茶水扫落在地上,他用力拍着案几,怒道:“难道朕没有别的办法,就一定要受制于石亨吗”
孙祥用也大概知道了是什么事情,却不敢多说一句话,他从来没有见朱祁镇这般愤怒过。
孙祥用默默站在一边。
这时候却听到外边有小太监前来汇报,说道:“启禀皇上,宁馨公主求见。”
朱祁镇微微一愣,扬了扬手说道:“请宁馨公主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