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此时虽然依旧看好裴氏。可既然武安王嬴冲,说出了血洗咸阳那句话,这裴氏就处于风暴之中。此时此刻,还是远离为佳。
只是嬴不尤,才刚刚踏出数步,就见远方天际,忽然有火色的箭只升空。在千丈高空炸开,光耀数十里方圆地域。而后前方,就是轰的一声震鸣。随后又接二连三,仿佛鼓雷,震荡京城。
嬴不尤心中微惊,注目看时,却只见数十发铁弹,从远处瞬闪轰击而至。他第一时间,就已认出这是内工坊与工部天工院,正联手研发中的雷神炮,不禁心中微沉,暗道不妙。
好在旁边的侍卫反应及时,瞬时将几面大盾,护在了他的身前。
随后又是一阵轰然炸响,山摇地动。无数碎石崩飞,击打在那铁盾之上,发出一连串的咚咚响声。
好不容易,待这动静告一段落,嬴不尤抬头望了一眼,只见裴府前方的院墙,都已崩碎糜烂。
而远方则更有无数的弩箭,飞凌而至。仔细注目,赫然成千上万,密密麻麻
此时那箭楼之上,有人发出了一声大喝:“尔等何人敢犯当朝裴相府邸不顾王法么”
嬴不尤却连回头看一眼的兴致都无,在几名天位侍卫的掩护下,往旁边疾走,心想这人难道是白痴那发炮之人,自然是冲着东河裴府来的。既然真动了手,那就已没将王法放在心上。
那炮声平息片刻,又再响起,依然是数十枚铁弹,从远方轰击而至。而那弓弩,则已经历三轮。
尽管其中绝大部分,都被府中的防护灵阵阻拦,可府中四面,也依然有不少哀嚎之声响起。便是他的部属,也有人中箭。
嬴不尤面色发白,对方这气势,完全就是不留活口连他这个宜阳郡王,也要一并射杀在此一般。
而下一刻,他只觉地面又在震颤。这次却非是因炮击,而是来自于数千丈外。
嬴不尤越过那坍塌的院墙,往外遥目看去,只见裴府之前那坍塌御道两旁,正有无数的士卒,数以千具的墨甲现身。而位于这支大军最前方的,赫然正是他父皇私建的道兵山陵卫
嬴不尤心中巨震,首次感觉这东河裴家的前景,只怕不妙。
也在这时,他看见咸阳宫方向,有一尊银白色墨甲,同样升空而起。
“咸阳所有黎庶听清今查东河裴氏及其党羽勾结外敌,袭杀圣上,罪证确凿今本王奉圣上与监国令,清肃乱党故明日辰时之前,全城宵禁尔等勿需惊慌,亦不得奔走,不得离开居处”
嬴不尤哑然,认出那银白身影,正是仙甲摘星
五九零章有女芳菲
“血洗咸阳,那个家伙真是这么说的”
就在裴相府战起之前的一刻,嬴控鹤也站在梨园的阁楼上,定定入神的看着咸阳宫方位。
而跪于赢控鹤后方的黑色人影,则是未加思索的答着:“定不会有假,这是几位军中兄弟传出的消息。一人有错,可如三人同出此言,想必是确有其事且当时还有神武右军节度使李节望,龙武左军节度使万俟霜,龙武右军节度使嬴胜等人在场。”
“真是如此”
赢控鹤愣了愣神,而后苦笑道:“说不定这次,真要完蛋了。本王居然忽略了此点,真是惭愧”
“什么完蛋”
而就在他的身侧,红线女有些疑惑:“有这么严重,他要血洗咸阳,还能洗到你齐王赢控鹤的头上”
说话之时,她正在处理自己的伤势。这次她虽从宫内侥幸逃生,可却受伤不浅。
可对于赢控鹤的话,她却是不以为然。她承认今次山河社稷图一战,武安王府的实力,与嬴冲本身的修为,都出人预料。
可要想欺到齐王府头上,那还早着呢
血洗咸阳好大的口气那个家伙,他当东河裴氏,齐王府还有武威王府,襄国府,还有深藏不漏的荣国府等等,都是死人么
“字面的意思,这次我与裴相是真有麻烦了。”
赢控鹤却轻声一叹,神色复杂:“你那是不知道,所以无知。记得本王,曾经与你说过的吧嬴冲他,其实与天圣帝关系匪浅,其母乃是那位陛下在宫外所遗的皇室遗珠。”
“是提过此事,可那又如何”
红线女的眼中,闪过疑惑之色。赢控鹤的确与她提过此事,却未详细解释过其中纠葛。
“向葵儿之母名为嬴芳菲原本是大秦远支宗室。故临山侯嬴远辰之女。我那皇兄与之初见,即对其一见倾心,视为挚爱。可其时他才年仅二十二,出宫建牙未久,本身势单力孤,兄弟姐妹则如群狼环绕,意图叵测。又有同姓不通婚之规,二人血脉只隔五代,更是世人所不容。故我那皇兄,虽对嬴芳菲用情至深,却不敢将此事暴露于人前。一则父皇不会允许,二则易成皇兄他的软肋。红线你应知天圣帝的性情,他自己还罢了,却不忍爱人被他连累。而那时他的王府,偏偏如同筛子一般,四面漏风,他自问护不住自己的至爱。”
红线默默倾听,对于天圣帝的为人,她自是明白的,也极为佩服敬崇。
如非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她实不愿与那位为敌至少性情这方面,那位陛下可比她眼前这家伙,更靠谱数倍。
“可此事最终,还是被人得知了。偏偏那时,我皇兄又奉命出征。之后又不知经历什么周折,待他回归之时,嬴芳菲已被嫁入到了商家向氏,且已产下一女。我猜那多半是威王兄的手笔,目的是为以她们母女,钳制天圣帝。可嬴芳菲却是烈性之人,并不甘愿受制。产女之后,就因血崩身死。而那向葵儿,则被她瞒天过海,送出了向府,从此不知去向。于是天圣帝深恨威王兄,视之为死仇大敌,甚至至今本王都以为,当初皇兄他起意争位,正是因此而起。也直到夺嫡之争尘埃落定,威王府已显出了败亡之兆,向葵儿才回到了向府内。那个嬴芳菲,她至死都不愿连累天圣帝,也不愿为他添麻烦”
“我皇兄那人,素来都是性情坚韧不拔,难以动摇的,且最念旧情。而嬴芳菲给他留下的印象,又实在过于美好,且是因他而死。所以他继承皇位之后,虽是广纳嫔妾,却只怕是将那诸多妃嫔,当成了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的工具。”
嬴控鹤说到此处,语声一顿,而后唏嘘着道:“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想解释一句。在天圣帝眼中,本王连同他那宫中所有女人孩儿,只怕都及不上向葵儿一人。那么在他身死在即,壮志难酬之刻,我那皇兄他会怎么做”
红线闻言,不禁悚然而惊:“你的意思是,在天圣帝看来,哪怕这江山社稷都落入嬴冲之手,其实也无所谓”
嬴控鹤正欲说话,却只见夜空中,另有一黑衣人影,正御剑遁空而至。只是须臾,就来到了这座阁楼之外。这位并未入内,直接就在窗外瓦面上跪下。
“殿下,七里之外,确实暗伏有近两万禁军,还有不少绣衣卫的人手,隐成合围之势。另有城南禁军营中传回消息,道是神武左军节度使嬴东楼,已被袭杀。如今全军上下,都由神策右军节度副使嬴飞鸿掌控。”
赢控鹤吃了一惊,神色凛然的往四面方向扫了一眼,面色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