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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王愕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与我何干”

“你不是总揽在京留守的全责吗总要你那儿都妥帖了,才能回城。”

“六哥”恭王不悦,“怎么着你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吗在京的人,身处危城,苦心撑持,好不容易把个抚局办成了,今日之下还落了包涵,那不叫人寒心吗”

肃顺哈哈大笑,拍着恭王的肩说:“老六,你到底还年轻一句笑话,就挂不住了好啦,好啦,别发牢骚了,回头罚哥哥我一杯酒。”

那大剌剌的神情,自然令恭王不快,但转念一想,正要他如此骄狂自大,疏于戒备,才便于行事。因此,心里的不快,立刻就消失了。

等到延请入席,主人奉恭王为首席,恭王一定不肯。论爵位、辈份、年齿,应该郑亲王端华居首,但郑王与肃顺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也算半个主人,又当别论,这样便应五王首座。他是个人云亦云没主张的人,恭王让他上坐,他也就当仁不让坐下来了。

主宾十一位之中,话题自然要听恭王和肃顺挑选,由于那一番半真半假的小小争执,两人都存着戒心,不愿涉及朝局政务,于是就只有闲谈了。旗下贵族,闲居终日,言不及义的本事最大,由端华的鼻烟壶谈到古玩,这一下开了载垣的话匣子。怡贤亲王允祥,是世宗宪皇帝最信任的一个弟弟,在世之日,赏赐甚厚,数世以来的蓄积,古玩字画,收藏极富,所以载垣大数家珍,十分得意,据他自己说,“四王”的山水,未曾裱的,还有的是。这话在那些亲王、郡王听来还不觉得什么,杜翰、匡源、焦祐瀛他们就不免艳羡不止了。

一顿饭吃了有两个时辰,席散以后,恭王首先告辞,肃顺要亲自送他到公馆,恭王再三辞谢。回到行馆一看,果然准备得极其周到,心里不免转一转念头,有些不大猜得透肃顺的态度。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远在京城的皇太后。

就这片刻间,车马纷纷,三品以上的官儿,都到公馆来谒见请安。恭王一则是累了,再则是行事谨密,一概挡驾,关上房门,好好睡了一觉,直到上了灯才起身。。。。未完待续

、十四、六六大顺中

等洗过脸,正坐着喝茶,他那从京里带来的听差苏禄来禀报:“七爷刚才来过。听说王爷还睡着,不叫惊动。留下话,等着王爷去吃饭。我跟七爷回:王爷一宵没有睡,实在乏得可以,怕的要谢谢了。七爷说:那就把菜送了来。”

“嗯。”恭王很满意地,“这样办很好”

“菜刚送了来,是一桌燕菜。请示:怎么吃”

恭王吩咐酌留四样清淡些的小碗菜,其余的大碗菜,包括主菜燕窝在内,都转送给随员享用,又说:“拿我的片子,去请曹老爷来喝酒。”

曹毓瑛也正在打算着,夜谒恭王。自然不宜于公服拜见,就身上所穿的一件白布孝袍,加上一件黑布“卧龙袋”,不戴帽子,也未坐车,步行着悄悄来到恭王行馆,从侧门进入,径到上房。

恭王特别假以词色,出屋站在阶沿上等,曹毓瑛抢步上前,先请了安,还要跪下磕头,他亲自扶住了,挽着手一起进屋,在书斋中谈了些路上的情形,苏禄来请入席。

“菜不见得中吃,有好酒”恭王吩咐:“取一瓶“白兰地”来”

“是洋大人送的酒”苏禄怕弄错了,特为问一句。

“是啊看仔细了,是法国人送的,要我做了记号在上面的那一瓶。”

苏禄把白兰地取了来,曹毓瑛认不得那是什么酒,于是正在主持洋务的恭王,为曹毓瑛解释,这瓶酒有五十年陈了,还是法国皇帝拿破仑“御驾亲征”俄罗斯那年酿造的。又指着“1812”的洋字给客人看。自然,曹毓瑛认不得。

等把那琥珀色的液体,倒在成化官窑的青花酒钟里,曹毓瑛浅浅尝了一口,果然醇冽非凡。为平生所初见。但美酒当前。却不敢多饮,怕酒意浓了,谈到正事。思考不免欠冷静周密。

于是略饮数杯,便即罢手,恭王也不多劝,吃了饭,延入书斋。摒退仆从,密商大计。

“我瞧着皇上,倒是精神头还好,”恭亲王微微思索,说了这么一句话来,“你在行在不少日子了,如何”

“王爷。也不怕说句犯忌讳的话,” 曹毓瑛苦笑,“皇上才八岁,能懂什么,圣祖爷也是年长之后才绊倒鳌拜亲政的。上次拣放侍郎,太仆寺的事儿皇上是一概不知的,哎,就算说了皇上也是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呢,毕竟还年少的紧,大伙都道路以目。”

“所以我的事儿,皇上如今是说不上话了,”恭亲王摇摇头,他来了行在,瞧见了在这里头的事物,清楚的明白,自己失去了顾命大臣的名分,就算入了军机,也是给肃顺他们几个打下手,“今个肃老六说了句政务繁忙,几个人忙不过来,要我回军机当差,我打个哈哈,混过去,他也就不提了。”

“他自然是口是心非,不愿王爷去搀和的,我倒是以为,王爷倒是可以去军机。”

“此话怎样”

“王爷一回去,自然是枢机领袖。军机制度,由来已久,大政所出,天下咸知。赞襄政务的,亦不得不僭窃军机处的名义。王爷一去,正好收回大权,虽不能凌驾而上之,分庭抗礼,也占着不可动摇的地步。”曹毓瑛一口气说到这里,略停一停,看恭王一时无话,便又说道:“至于穆、杜、匡、焦诸位,眼前不能不依附那三位,但此是王爷不在军机的情形,王爷一回军机,正管着他们,不能不听王爷的。”

“倘或不听呢”

“好办得很免了他们的军机。顾命大臣的名义,是先帝所授,一时免不掉,军机大臣的进退,权在今上,有何不可免”

“嗯,嗯”恭王点点头,似乎意动了,“你的见解很新,也很深。不过。”

“王爷如果没有更好的打算,不妨就照此而行。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这,”是极难决断的事,恭王踌躇着说,“我怕弄得短兵相接,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