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地”男子奇问道。
“大爷您是不知道啊,”那个童子一边叫喊着路边的人售卖榆钱,不以为然的说道,“咱们这些过穷日子的。那里有闲钱去读书上学呢那束脩可是要不少钱呢,”童子居然也知道束脩这个词,童子麻利的用旧报纸包了一包榆钱给路人,收了几文钱,“如今这日子太平的很,赚钱倒是能赚一些过日子,要是想读书进学。也是不能了。”
那个童子继续说道,“不过也幸好,”他的语气里又透着骄傲,“我虽然年纪大了,家里的钱也不够,不过我家的弟弟,父母亲咬咬牙,已经准备让他去上学了,这几日就在凑学费呢,这把榆钱卖了,估摸着就凑齐了。”
“你倒是个好兄长,”那个男子笑道,“家里出了个读书人,到底是好事儿。”
“是,”那个童子见这时候没有什么生意,于是就专心和这个男子攀谈起来,“不瞒大爷,小的天天卖报纸,这报纸上的消息看的多了,也知道,教育部设立的时候,说什么,教育乃是立国之本的话,大概是这句吧,如今只要是进了学,读了书,不管是去工厂做工,或者是到各个衙门当差,都是方便的紧,若是有一日能被总理衙门选中,派了洋差事,那可真是光宗耀祖了”
那个男子失笑,“洋差事可不是那么好派的,不去同文馆学上几年外文,那里能派的到。”
书铺的老板袖着手,笑眯眯的看着两个人交谈,只是不说话,“若是进了同文馆,那更是祖上积德了。”报童喜滋滋的说道,“万岁爷以前就在同文馆读书的,若是能进了同文馆,那岂不就成了万岁爷的同窗,万岁爷还能亏待了同窗”
那个男子转过脸对着书铺的老板笑道:“你说这个小子,虽然人小,这道理倒也不算错。”
“自然是对的,”书铺的老板应道:“同文馆几年毕业出来的,不是做了那个厂子的提调官,就是进了通商衙门、海关这些地方,还有的更是进了总理衙门,或者派了洋使节,我听说,有个同文馆才毕业的,不过是二十出头,只是因为学的是什么德语,西洋新立了一个普鲁士国,朝中没有官员精通德语的,这天大的馅饼就掉到了他的头上,从一个拿着九品俸禄的白丁学生儿,成了总理衙门下属的驻普鲁士国大使,正四品的红顶戴,在西洋代表咱大清的天威,真真是羡慕死人”
“如今已经不叫普鲁士国了,”那个男子说道,“改叫了德意志国,那大使也是自己个努力,前几年刚刚兴起洋务的时候,多少人都嫌弃那同文馆都是和洋人打交道的地方,凡是入了同文馆的,一概老乡亲眷都是不认的,这个德国大使也是这样,那宗族差点要开除他的族谱,幸好他一心向学,把这德语细细的钻研了下来,这才等到了这个机会。”
“听这个大使回家祭祖的时候,宗祠中门大开,迎接这个正四品的大员呢,那些人的嘴脸想想也觉得可笑。”老板又对着童子说道:“你瞧仔细了,面前的这位大爷就是在教育部里头当差的,你弟弟能进学,该好好给大爷磕个头”
那个童子大吃一惊,连忙把手里的篮子放下,跪下诚心正意的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大爷公侯万代啊这样积善积德的事儿,无当老母、佛祖、上帝爷爷都会保佑您老人家的,小的回去就给大爷立长生牌位”
“扯远了,”那个男子笑道,“你这个老狗,”男子指着书铺的老板,“嘴巴这么碎,”虽然话里是埋怨,可语气也是悠然自得的样子,“我不过是在教育部当着笔贴式,那里算的上是我的功劳。”
“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五爷你的来头吗”书铺老板得意的挑了挑眉,“五爷您就别谦虚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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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月初三二
被老板称之为五爷的人笑而不语,把那个报童拉了起来,“你把这些榆钱都送到我的府里去,我报怨了,”五爷说了个地址,从荷包里数了三个铜元给报童,“你呢快快回家,给你弟弟去交学费就是,将来你弟弟学了知识,想必也会教导于你这个给他凑钱的好哥哥了。”
报童接过了钱,那铜圆中间无孔,做工精美,正面印着“同治元宝”,下面一行字“十二年六月制”,反过来一看,写着钱数,“五十文”,报童千谢万谢,转过身一溜烟的跑开了,五爷这才笑着对老板说道,“今个难得有空,把你书店里的好书都拿出来给我瞧瞧。”
“早就预备下了,知道五爷今天休沐,”老板笑道,“碧螺春也热热的备好了,就等着五爷呢。”
三月初三,衙门这一日也是歇息,从京中到地方皆是如此,官员们会利用这一日难得的休沐来干一些文雅的事,比如踏春游猎野餐文会之类的,抑或醉卧八大胡同前几年或许是世风日奢,且风气大开,以往官员不得进出灯红酒绿场所的禁令大家视若罔闻。
但是这几年起,似乎大不相同,官员们在这一日,以往的兴趣爱好,似乎都消失不见,要不就是加班办差事,要不就是趁着这休息的时候,想着如何多学点东西。
五爷进了书店,半是抱怨半是炫耀,“这些日子,部里真是要忙疯了,春闱的事儿。那是和礼部一起弄的,循序办着,也不算忙,在湖南、安徽等几个省地试点办了小学,好家伙。别的省巡抚布政使这些红顶戴,日日上书要各地筹建小学,各省学政,更是堵住教育部的大门,破口大骂,说是教育部偏心。”那个五爷一摊手,“从来只有闻道有先后,没有听说什么办学要分先后的,尚书大人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就怕被这些学政吐吐沫。我那个堂官,知道如今的直隶学政是我当年在京师大学堂的老师,巴巴的倒是把我派了出去顶岗。”
“那五爷可就惨了,贵老师还能这样放过了五爷”老板窃笑。
“嗨,谁说不是呢”五爷摇摇头,“我那个老师,论起年纪,倒是比我还小。奈何是科举中式,又是同文馆历练过的,成日里在我这里摆老师的架势。见了面,倒是也不骂人,只是抬头看着天,翻着白眼,说自己真是没用,教出的好徒弟。不帮着自己,还帮着外人。害的自己在直隶父老面前被骂,还念叨这个世道怎么回事。尊师重道都去哪里了。你瞧瞧,你是什么话。”
书店老板笑道,“这是贵老师取笑五爷呢,瞧着他说话,是一个极为诙谐的人。”
“我倒是不敢,差点就要跪下了,这老师才收了蓬,跟着我回家大吃大喝了三天,之后抹抹嘴就回保定了,走之前还说此事一定要办成,直隶近在京畿,京师、天津都办了,直隶不办,如何成体统将来万岁爷问起来,他可是要如实禀告,不会再来教育部打擂台了。这样的话说的在理,我没法子,也只好如实禀报了。”
书铺老板亲自给五爷倒了一杯茶,“知道五爷这时候在为部里头的事儿烦心,所以有几本书倒是备下了,就等着给五爷过目。”老板从边上拿了一个青布包出来,递给了五爷,五爷打开一看,头一本就是德意志国教育考,作者赫然就是刚才谈论过的那位国朝新贵,中国住德意志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