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祥拱手恭贺,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刘永福率领黑旗军全歼法人,李威利和卫维斯两个贼首已经伏诛,北圻大安,眼下他们已经朝着升龙府出发了,这几日之后圣上肯定可以听到升龙府的捷报”
“好啊好啊”嗣德帝十分激动,以至于激动的连连咳嗽了起来,虽然在盛夏,但是嗣德帝还是披着一件长衫,学妃连忙抚了抚嗣德帝的胸口,“皇上,就算再高兴,您也要注意自己个的身子啊。”
嗣德帝一目十行的看了陈文定呈上来的折子,“好好好,”他用干枯的手用力的拍着桌子,“陈文定和刘永福立下大功,首相,你安排好封赏,”他原本十分高昂的兴致,突然却又低沉了下来,“叫内阁商议就是。”
军功从来都是嗣德帝亲自决定的,怎么今日会突然如此消极阮文祥毫不奇怪,但是他原本以为嗣德帝会高兴久一点的,果然嗣德帝脸上原本喜悦的表情阴沉了下来,“黑旗军如此厉害,我心里实在是怕法国人发怒,大举报复啊。”
“皇上,”阮文祥再次企图劝说嗣德帝,“以前法国人的确是助我阮朝立国,但是这么多年下来的恭敬,还割让了我们的南圻给法国人,这恩情也早就该还完了,之前法国人势大,我们没法子也只好宣称法越一家,意图麻痹法人,结果他们还是想要灭越南国祚,对我们咄咄逼人,原本没有办法,但是现在中国愿意帮助我们,这样的好意,为何不心领交给他们两国交涉就是,何须我们担忧,退一万步来说,就是去北京做一寓公,也绝胜落入法国之人被”
“大胆”嗣德帝失声竭力的喊道,“你这是要造反我大南国皇帝,岂能去北京做寓公我知道你们的心思,无非是以为去中国也可以继续当你的官儿,朕且告诉你,中国人常说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朕劝你早些打消这无知的念头吧”
阮文祥低头不语,他原本也是对于嗣德帝心灰意冷,这样尽了臣子的本分,也就罢了,学妃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对着嗣德帝娇笑道,“皇上,您可别气坏了身子,气坏了龙体可就不值当了,来,这是朝鲜过来的高丽参,养身益气是最好的。皇上喝一口吧。”
嗣德帝原本怒视阮文祥,被学妃这样一打岔,就坡下驴,摇了摇头,“罢了,首相的心思朕还是清楚的,忠心为国是担得起的,但是我们决不可过分得罪法国人朕原本的意思,是要让黑旗军不大不小的让法国人吃点苦头就可以了,却没有说想要全歼法军,更是杀了一个上校,一个中校,若是法国人大举来攻,”他的脸上带着惴惴不安的表情,显得十分惊惧,“朕这大南国如何能够承受如此狂风暴雨实在是可恶这个刘永福”他反倒是恨起了黑旗军,“坏了朕的大事。”
阮文祥只是不语,学妃虽为女流亦知“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的道理,得罪了人,难不成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吗若是这样担忧,不如就拱手把这三千里河山让给法人也就罢了,这可绝不会得罪人,只是学妃虽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开口说话。
“首相,下旨,让陈文定迅速返京”嗣德帝合上了眼睛,高深莫测的说道,“既然有中国的官员在黑旗军军中,那么纸桥大捷和我们大南国就没有任何关系了,这完全是中国人的行为,那样的话,陈文定在黑旗军中,就非常不合适了,让他入京。”
阮文祥不敢置信的问着嗣德帝,“那北圻的战事,该由谁主持”
“不用人主持,”嗣德帝摇摇头,“朕和大南国只需保持中立,两国之间如何打斗,和大南国无关,朕知道首辅你要说什么,”他睁开了眼淡然看着阮文祥,“北圻虽为大南之土,但是上国要交锋,小国岂能自处自然是躲避锋芒了。”
、四十六、白云出岫四
“我国介乎两大,于清则千年藩服,义不容绝;而于法则远水近火,势不容己,莫如中立,以俟两国进止。”嗣德帝说出了今日最具有水平但也是最让人看不起的一句话,挥挥手,准备叫阮文祥退下,这个时候突然内侍来报,“法西贡总督派人北上了。”
“北上”嗣德帝似乎来劲了,“他要去那里”
“派出了一位特使前往升龙府要求把法军的俘虏赎回,并且还告诉了一个口信送到都城来,”那个内侍有些胆怯的说道,说实话,他听到了这个消息犹如丢了魂一般。
“什么口信”嗣德帝问道。
那个内侍蠕动着嘴巴就是不说话,几个人被恐惧的好奇压抑住了呼气,都屏住了呼吸,学妃大嗔,“到底是什么口信你到是快说呀。”
内侍双腿颤抖,颤声说道,“总督的口信说,法国内阁准备在议会通过伍佰伍拾万法郎的拨款,给东京法军以供在越南的战争花费”
东京就是西贡的法国称呼,内侍的话语又轻又低,停在嗣德帝的耳中却比顺化港外面的法军火炮声还要震耳欲聋,他刷的站了起来,腮上赤红一片,双眼直瞪,“报应来了”他的右手鸡爪般的伸了出来,在半空之中虚抓了几把,顿时泄了口中勉强提着的一口气,仰头软绵绵倒在了龙榻之上。
“皇上”学妃大惊,连忙摇了摇嗣德帝的身子,“快快快,叫太医”
阮文祥站在廊下,身边一群宫人们在进进出出,看着屋檐下粗线一般掉落的大雨,远处云雾迷蒙,根本看不清未来,雨滴飞溅上了他的蟒袍下摆,他也不在意,只是捻须在沉思,太医虽然还没出来,但是嗣德帝刚才的样子实在是吓人,只怕过一会就要驾崩。
当然,阮文祥是十分乐见这个结果的,他已经被嗣德帝的左右摇摆不定前倨后恭闹得不仅心灰意冷更是十分厌烦,若不是还有那么几分想要为大南国出力效忠的想法,这时候的他早就挂冠而去了,还能在这样在乾成殿被侮辱
不一会太医们出来,见到阮文祥行礼汇报:“圣上心神有些激动,一时间血涌上了头,所以晕过去了。”
“有没有大的妨碍”阮文祥背着手点点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