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每次出航时间日本人都做到了事先得知,而中方对此竟然一无所知,更遑论对日本国内各方面的了解了。“接下去要更注意了,我还有大动作要做呢。”
“嗻。”
被田边太一这么一打岔,慈禧太后也不想去和俄罗斯大使说什么话了,谈兴没有了,“让郭嵩焘和俄罗斯大使说一说话,找个名头送点银子出去,”她偏过头吩咐王恺运,“他们现在没什么钱,稍微有点银子,就能够让他们在北方给我老实了。”
王恺运微微一笑,鞠躬称是离开,慈禧太后扬了扬脸,“走,去养心殿,会一会咱们这位佩蘅公。”
宝鋆已经站在养心殿的东暖阁里面有些时间了,地龙烧的很暖,脖子上的貂皮领子有些让人透不过气来,他的身材极胖,不一会,额头上就微微有了些汗水,殿外响起了几下拍手声,宝鋆是知道这是太后就要到了,太监们用拍手来示意前后,注意回避,宝鋆也连忙站直了身子,不一会,殿外响起了脚步声,他连忙转过身子来,垂着手等着,太监们把帘子掀开,披着一件绛紫色八宝兰草棉布披风的慈禧太后慢慢走了进来,宝鋆知道今天太后召见自己,怕不是请客吃饭,必然有一番诘责在里头,故此礼数上不敢有什么缺失,甩了袖子就跪下来请安,嘴里颂圣。
“起来吧,配蘅公,”小宫女上前解开了慈禧太后的披风,她越过宝鋆的身边,上了靠山坑,酒会是在中午时候举办的,慈禧太后虽然提早离席,可这个时候也只不过是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春日阳光明媚,隔着透明的玻璃照进了东暖阁,慈禧太后端详了放在炕桌上的一盆兰花,“赐座,诶,我的银剪子呢快拿来,让我修一修这盆兰花。配蘅公,”慈禧太后叫了一声宝鋆,“您瞧瞧,这盆兰花多么俊呢。”
“西圣爷这里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宝鋆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也就不说话了。
早春的兰花是花房培育出来的,所以才不过二月,这盆兰花已经含苞待放,紫色斑点的花苞吐露着清新芬芳,慈禧太后看了一眼宝鋆,也不多说什么,宫女拿了银剪刀过来,朱执义拿了茶献上,并一盘用银质的大海碗盛着的松子,放在了案上,慈禧太后用剪子修了修兰花的叶子,“这花啊,和人一样,都要有规矩受着,也都要有人打理,有人去修剪,这样人才不会走歪路,所以,这随心所欲是不成的,佩蘅公您说,”她把剪子放在了炕桌上,“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西圣爷说的极是。”
“我虽然是贵为太后,但是行事,也不能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慈禧太后喝了一口茶,把茶盏递给了朱执义,“都要被条条框框束缚着,首先,宫里头这么多规矩,我就不得不守着,要说我自己的性子,是最喜欢睡懒觉的,可惜我进宫这么多年,除了生下英宗皇帝坐月子的几天睡了几个懒觉,这么多年下来,别的时候是一个懒觉都没有,有时候想想倒也可怜,”慈禧太后摇了摇头,她的话大有深意,只是这个时候宝鋆分外紧张,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话听进去,“我听说佩蘅公这些日子,到处走动,精神头极好啊,都在忙些什么呢”
“奴才致仕后,只是在家种花听戏,偶尔出城到自己的园子里散散心,再不就是去市面上逛一逛,并不在忙什么,西圣您误会了。”
“是吗”慈禧太后伸手拿了一个松子,松子已经被敲得半酥,双手微微用力,就可以掰开,她自己个动手吃了一颗松子,“那我怎么听说,你一直到处联系呢先是和户部的老部下联系,压着胡雪岩的银根,不让他再吃朝廷的钱息,再呢,又准备串联北京的大商人,把国债的事儿抵制住,要让阎敬铭闹笑话,我瞧你是忙的很哪”
、七十二、攘外安内三
宝鋆被慈禧太后说中了最近的行踪,不免得心里一惊,随即马上站了起来,辩驳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和以前的老部下联络是有的,但是在国债的事儿上,奴才不敢违背朝廷的命令,那里会敢行抵制之事。”
“我说这个话,自然是不会没有依据的,”太后冷笑一声,“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她摆摆手,殿内伺候的宫人都退了下来,而李莲英走了上前,把一本册子献给了太后,慈禧朝着宝鋆点了点下巴,“请佩蘅公瞧一瞧。”
宝鋆接过了那本册子,才看了几眼,就已经是脸色大变,仔仔细细的看完了整本册子,他心里不禁生出又恼怒又羞愧的表情,他不敢朝着慈禧太后发火,只是拿眼瞪着李莲英,“宣礼处当的好差事,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也难为你们一一刺探了出来”
李莲英温和的下垂眼皮,也不说话,慈禧太后又是一声冷笑,“怎么,还想着在这里发飙这些可不是狗屁倒灶的事儿,都是佩蘅公您这位前任的军机大臣,如何下达命令来指示东南,狙击胡雪岩的票号,如何来联络晋商,拒国债的收购,这些东西,可不算少啊,我来问你怎么会这么忙,您是够忙的,”慈禧太后拍了一下炕桌,“倒是来继续当起太上户部尚书了是不是”
国债发行已经有两三日了,民意如潮,大家伙很是踊跃购买,只是这些普通人,到底还是杯水车薪,把自己的全部身家拿出来,也不够商人和票号的零花钱,报纸上在宣传,说一些债券出售十分顺利的话,但是阎敬铭知道,慈禧太后知道,宝鋆也是知道,国债和越南战争债券的销售情况十分的不理想。
这里面有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朝廷的信用未必有多少,大家伙存了一个怀疑的态度,这个钱是不是朝廷变着法子要问大家伙掏钱不管朝廷是不是拿着这笔银子去挥霍,还是拿来投资建设,还是凑齐军费,这都无关紧要,怎么花是朝廷的事情,最紧要的就是朝廷会不会顺利还银子,到期了,如果超朝廷一翻脸,吃干抹尽不认账,这些人的银子都打了水飘,可就是不好玩了,商人们票号的银子不比老百姓手里的零钱,老百姓手里的银子丢了也就丢了,大不了骂几声,少吃几块肉,但如果大笔的银钱投进去,拿不回来,是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家破人亡的,故此存了一点疑虑,加上宝鋆十分积极的奔走联络,把这个债券的事情,不用多说什么,只要轻描淡写的说上几个字,“不看好”就足以让大半的人打退堂鼓了。
阎敬铭为了此事,殚精竭虑,已经是好几夜没有睡好觉了,这债券卖不出去,只怕是前线的紫金筹集就会有问题,这对于战事的打击是十分大的。
光绪皇帝登基之后,朝廷之中最听不得就是“太上”二字,也没有人敢在太后耳边提及这个几个字,宝鋆心里惊恐,脸上却是强自镇定,“奴才不敢当,奴才只是说了实话而已,国债之事原本就是难为,这批发了出去,日后收不回来,户部的名声就要烂大街。这对朝廷的声誉也是不利的。”
“这事儿我懒得和你辩驳,”慈禧太后摆摆手,“天下也不是你一个宝鋆会理财,昔日的肃顺,今日的阎敬铭都是理财的好手,你懂得别人都懂,你不懂的,未必别人不懂。你也别用你的私心来把这事儿搅黄,你在户部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有个词叫做寅吃卯粮这笔银子花出去,就不会收不回来,如果收不回来,那就继续发国债,把以后收上来的银子付利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