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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子上零散的放着一些盒子书籍等,炕桌上,摆着一个钧窑的梅瓶,里头插着几支紫色白色的玉兰花,醇王福晋就盘腿坐在炕上看着炕桌上的一本册子,福晋的腿上盖着一床蓝色的锦被,她的脸色不错,只是似乎神情郁郁,不太乐观的样子,所以连带着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福晋,侄小姐来了。”

静芬和小雀恭恭敬敬的蹲了下去,右手和左手别在了右腰上,给醇王福晋行福礼,“静芬给姑妈请安。”

她特意不用官面上“福晋”的称呼,醇王福晋转过了头来,看到了静芬,点点头,“静芬来了快起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僵了一下,声音就有些不自然,于是她原本有些热络的语气变得淡淡了,谁都听得出来,静芬也听出来了,“坐吧。”

嬷嬷行了礼就下去了,静芬斜斜的坐在了醇王福晋的对面,打量了一番福晋的脸色,“姑妈瞧着身子已经大好了,以前的人参养荣丸可还吃着”

“吃着是吃着,只是没什么用,”福晋呆呆的说道,“我心里头热的很,想着那人参也是热的,火上浇油,怕是对着我的身子更不好,于是也不太听太医的,放下搁着不吃了。”

“太医的方子,只怕是不会错,人生虽然是性热了些,但是君臣相辅,药性调和了起来,就不会是单纯的热了,”静芬微微笑道,福晋对着自己似乎很是冷淡,她颇有唾面自干的气度,“姑妈还是要好生养着才好。”

“也罢了,”福晋点点头,“你的话倒也不算错,”这个时候丫鬟送上了茶来,福晋是一碗桂圆汤,她喝了几口汤,就搁下不再喝了,丫鬟送上了毛巾,福晋边擦手边打量着自己的侄女。其实论长相来说,静芬不算是美女,只是到底是世家之女,桂祥成婚的时候,恰好是慈禧太后已经发达了,醇王也娶了他的二姐,皇后嫁妹,亲王娶姨,是一时间的佳话,叶赫那拉家一下子出了两个厉害的女子,这样把整个家的门楣都抬起来了,桂祥的婚事是慈禧太后千挑万选的,钮祜禄氏是名门,选的妻子错不了,自然静芬也不难看,但是若是千娇百媚倾国倾城,那是没有的,或许是这几年家中的日子不好过,端庄之余多了一丝清冷拒人千里之外之意,身上穿着是一身天青色绣百合花的旗袍,只是在百合花蕊的地方,绣着几颗米粒大小的珍珠,旗袍不是这些年逐渐合身的式样,还是旧年宽袍大袖的样子,不过静芬的身量颇高,穿着大袖,依然是亭亭玉立,世家的女子,都在耳朵上打三个耳洞,别的女孩子都是带着翡翠红宝等的耳环,有些显赫的,都带了火油钻,十分夺目,而静芬只是带着几个银耳环,耳边带着一朵紫色的绢花,梳着两把刀,头上也只是有一个不知道什么质地的宝石银簪,并几根通草,手臂上有一个金手镯,只是颜色发暗,也是许多年前的老东西了,作为公府的小姐,如此打扮,实在是有些寒酸,醇王福晋摇了摇头,正准备说这个,倒是却又不好意思说什么,“你阿玛身子怎么样了”

“这些年都是一副样子,好不好的,也就那样了,”静芬说道,“阿玛心里不舒坦,什么药吃了都没用,还一味着抽大烟,身子是好不起来的,只怕别继续坏下去就是了。”

“是啊,心里不舒坦,怎么吃药都吃不好的,”醇王福晋似乎被说中了心事,唏嘘了几句,不过却又马上回过神来,“抽大烟怎么好身子要抽坏的,再者,如今的大烟行情吓人的很,那里就能让他这样随意的抽呢”

中法之战后签订的条约里面,一概就把法国进口鸦片的权利给废除了,三年前,又和英国签订了修改协议,将英国进口的鸦片又削减了一半,并且把鸦片的关税提高接近到了三倍,这样的话国内的鸦片价格就涨到了十分吓人的地步,根本不是普通人家消费起的。

静芬低着头,“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阿玛出不去,在家里头闲的无聊,若不是大烟伺候着,只怕是这几年就没法子熬过去的。”

醇王福晋怜悯忧伤的摇了摇头,“哎,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她似乎已经认命了,“皇太后要做的事儿,就没有不成的,也没有人敢违背着。”

静芬不接这话,这话醇王福晋可以说,她是皇帝的生母,又是慈禧太后的亲妹妹,敢这么说话,每人会嚼舌头根子,而自己是晚辈,不能说这些,于是转过头,挥手让小雀上前,把那个包裹打开,“这是额娘给姑妈做的几个小点心,清明饽饽,味道到是其次,只是自己做的,用了野外的野菜榆钱做的,味道倒是和别的不一样,姑妈尝尝新鲜就是。”

、十三、金明暗灭四

醇王福晋今日可是正是坐实了这个“九思堂”的殿名,多思了起来,说起这道野菜做成的清明饽饽,“以前家里穷,没什么出息,春天的时候尤其穷,八旗的丁银没下来,阿玛的俸禄也少,开销却是大的很,额娘的性子要强,不学别人家,从来不赊欠什么,家里没法子,所以只能都是去寻了野菜、榆钱圈儿混着杂粮一起做成饽饽,就着咸菜吃,这样对付了好些日子,这么多年了,倒是在你这里头又看到这野菜饽饽了,可见家里头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她一叠声的叫着丫鬟,这会儿脸上似乎才泛出光芒来,“马上拿下去热一热,我即刻要吃的。”

福晋难得这样对某事某物有了兴致,所以底下的丫鬟也十分高兴,一个大丫头显然是福晋面前得宠的,拿着糕点上来,对着静芬笑道,“侄小姐以后可要勤来来,福晋许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静芬瞧着醇王福晋,“是,姑妈高兴就好,侄女儿素日都空着,自然会来陪着姑妈。”她从袖子里头拿了另外一个东西出来,一个淡黄色的绸布香囊,上面用翠绿色的丝线绣了花纹的模样,“这是前些日子万岁爷赐的花儿,我想着自己摆着不恭敬,就在佛前供奉了三天,又绣了一个荷包,把花儿放在里头,又配了白苏、那蛌,齐柏讷,冰片几味药草,特来拿给姑妈,书上说含笑的香味,清甜更能安枕,姑妈若是有时候睡不着,若是嗅一嗅,也能助睡眠。”

福晋接过了香囊,“你也算是有心了。”淡黄色的香囊上,似乎绣着什么别致的花纹,抬起手对着阳光仔细的一看,原来是用草书绣了一句唐人的诗句,“斜风细雨不须归”,寥寥数笔,倒是风骨俱佳,“这字是好字,倒是有些卫夫人的样子,”福晋赞许了一句,又把香囊放在了鼻子前闻了闻,香味浓郁却还有一股清冽之意,提神醒脑而不呛人,“你的制香法子越发进益了,又生受了你的东西。”

“这是一点子小心思,当不得什么,”静芬摇摇头说道,“这些东西只可以做辅助之用,若是姑妈心里不发散些,只怕是这香囊,也顶不了多少用处。”

“是,”福晋落寞的点点头,“你说的极是,这些日子身子不好,”福晋勉强笑道,“连带着心情也不好了,开了春,天气缓和起来,过些日子准备着就去西郊住着了,那边园子好,不比这府里头,压抑的紧,我瞧着你也不怎么出门,过些日子你就跟着我去西郊住几天。”

静芬摇摇头,“姑妈的好意,侄女原本是不敢辞的,只是家里头离不开人,阿玛不能出门,弟弟们还小,不能做主,额娘一个人忙的很,若是我走了只怕她更要忙坏了,所以不能出们,请姑妈见谅。”

“倒是忘了这一层,”醇王福晋说道,“也罢,你这样的孝心,我倒是不能拦住,”她又吩咐丫鬟,“别的东西不好拿,预备着几匹绸缎布料,拿回去给你额娘弟弟妹妹们,”她转过头对着静芬说道,不管如何,到底是心疼自己家侄女的,“做几身衣裳。”

静芬站了起来,珍而重之的又行礼道谢,“多谢姑妈。”

两个人复又说起来其他的话儿来,醇王福晋把前几日绣的肚兜递给了静芬,“你来瞧瞧,那金鲤鱼的眼睛怎么绣都绣不好,白白浪费了好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