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钱诗雅那所剩不多的理智和警惕,竟未发现这样一个小细节,只是一脸讪笑地看着秦嬷嬷,道:“秦嬷嬷,待我换洗后,定当立刻与祖母请安。”
“郡主是大小姐嫡亲的祖母,并不会在意这些。”秦嬷嬷神情淡然地说道,仿若并未注意到钱诗雅这袭不合规矩的采买丫环穿着打扮似的。
“这”这时,钱诗雅总算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微微垂眸,长睫掩住眼底的惊惶无措,唯有那绞弄衣襟的手指,却将她的心思尽皆出卖,“怕是不太妥当。”
秦嬷嬷淡淡地看着钱诗雅,并未再出声劝说,却也未因此而离开。
见状,钱诗雅不由得咬了咬牙,只觉得这般忠于安平郡主,任凭她如何地威胁利诱也无法倒向自己的秦嬷嬷是那么地可恨
“罢了,说到底,我只是一个晚辈,又岂能让祖母一直苦等呢”钱诗雅自嘲地说道,眼见院子里侍候的下人并未像往常那样开解劝说,心里一个咯噔,那才踏入将军府时,莫名出现的不妙预感再次袭上心房。
而,也是到了这时,钱诗雅才发现侍候她的翠芙和白卉这两个大丫环,和往日里也曾近身侍候她的四个二等丫环均不在院子里
那么
怀着这样惶恐不安的情绪,这一路来,钱诗雅不着痕迹地与秦嬷嬷试探着,询问着。奈何,却被秦嬷嬷用打太极的方式给回避了,只令钱诗雅心里抓狂不已,脸上却还不敢露出丝毫。
待到抵达荣寿院,眼见冽冽寒风中,跪于青砖地面上的六个丫环时,钱诗雅就下意识地顿住了脚,脸上的血色尽褪,身体也颤抖起来。
尤其,在翠芙和白卉两个丫头突然抬起头,用渴求的目光看向她时,更是令钱诗雅差点就脚软地跌坐在地上
无它,只因,所有的丫环均受了杖刑,未被衣衫遮挡住的皮肤红肿不堪,额头也泛出青紫之色,一看,就知道她们曾求饶过
也不知,她们招出了多少事情
秦嬷嬷淡淡地瞥了眼跪在下面的丫环,再看向若有所思的钱诗雅,目光在钱诗雅那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和钱诗雅那笼在阔袖里的手指处停留片刻,神情不变地提醒道:“大小姐,请。”
钱诗雅猛地回过神来,仿若是被丫环那求救的目光给灼伤了,又仿若是被秦嬷嬷那洞悉一切的目光摄住心神,竟无法再保持一惯以来的端庄贤淑的姿态,颇有些狼狈地进到了屋内。
十月的盛京,前几日,才下过一场雪,屋内早已烧上了炭,薰香炉里更燃着淡雅的清香,一片暖意袭人。
而,被安平郡主用一种冷冽如刀的目光瞪视着的钱诗雅,根本就感受不到这一点。
“跪下”
伴随着安平郡主的怒喝,是钱诗雅那突然酸软的膝盖,和那惊惶中带着淡淡绝望的神情,以及那极尽哀凄之能的语调:“祖母,雅儿对不起你”
是的,在迈入荣寿院,在见到那六个受刑的丫环时,钱诗雅就知道自己今日难逃此劫,并结合这十多年来对安平郡主性情的了解,迅速定下了“求饶哭诉”大计。
安平郡主冷冷地看着跪于青砖地面上的钱诗雅,目光在钱诗雅那一袭采买丫环的衣裙上掠过,最后,则停留在钱诗雅那看似发自肺腑的懊恼和后悔的痛苦面容上。
“你并没有错。”对钱诗雅已彻底失望的安平郡主,并不愿意再像往常那样听钱诗雅的长篇大论的道歉认错的话语了,而是摆了摆手,难掩疲惫和倦怠地说道:“错的,也仅仅是我。”
当年,若非她一念之仁,又岂会留下钱诗雅这样一个祸根
如今,也该到了让一切回归正途的时候了。
“眼下,你仅有两个选择。”
“第一,以侧妃的身份,嫁给武候王世子。而,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争取到的了。”
“第二,我书信一封给你父亲,让你父亲遣人接你回山东,让你母亲为你在当地觅一桩良缘。”
“什么”钱诗雅怎么也未料到,今日,继武候王妃于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了她之后,回到将军府,还得面对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
第333章 要么为妾要么滚3
安平郡主淡淡地瞥了眼钱诗雅,却是并未再吭声,而是端起茶杯,轻抿了口茶水,脸上的神情在袅袅的茶烟中看不太真切。
“你可知,在你回府半个时辰之前,武候王妃曾遣人到将军府”安平郡主放下手里的茶杯,“据我了解,这件事,本就是武候王世子的主意。”
“不这不可能”钱诗雅拼命地摇着头,神情惊惶无助中透露出淡淡的不甘和愤懑,心里则对隐于幕后引导这一切情景发生的一众黑手生出浓浓的恨意和杀机,“世子许诺,会以世子妃之礼迎娶我入门”
“男人的诺言”安平郡主冷笑一声,“什么时候可靠过尤其是武候王世子这样文不成,武不就,年满十九却依然一事无成,处处需要依靠祖荫的纨绔子弟”
“不是这样的”钱诗雅捂着胸口,泪流满面,却依然不折不饶地为武候王世子辩解道:“他文武双全,俊美儒雅,风度翩翩,性情和善,堪为大梁第一美男子”
“那只是你的看法。”安平郡主毫不犹豫地击破了钱诗雅的美梦,“如今,这偌大的盛京,谁不说他是个人面兽心的渣男呢连那些依仗父辈之势为非作歹的纨绔子弟都不愿与之为伍”
每每听人提及此事,钱诗雅都会满腹愤懑和不甘,眼下,也不例外。
唯一与往常不同的是今日受到诸多刺激的钱诗雅,脑子里的理智之弦即将被崩断,为人处事也就不再像往常那样谨记“三思而后行”,而是红着眼睛与安平郡主争辩道:“这一切,都是杜芷萱为了洗白自己而放出来的流言蜚语”
“原来,从最初,你就没有将萱儿当成嫡亲表妹。”看着满脸嫉恨的钱诗雅,安平郡主轻叹了口气,“也怨我,竟忘记了人心易变,更忘记了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
“如此说来,你之所以有意在萱儿面前提及武候王世子,更怂恿萱儿在宫宴里,请求太后为她与武候王世子赐婚,不过是因为这份嫉妒”
“我倒奇怪了,究竟是谁给了你这份处处与萱儿比的傲骨”安平郡主冷笑一声,看向钱诗雅的目光里有着不再掩饰的嗤笑,“你不过是一介庶女,并非我的血亲晚辈,又有何德何能,与萱儿相提并论”
庶女
原来,即便她数十年如一日地谄媚逢迎拍马,在安平郡主心里,她依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
有那么一瞬间,钱诗雅突然怀疑起上天让自己重生,究竟为了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将她捧得高高的,再让她狠狠地跌落到泥泞里,尝尽比前世还要可怖的屈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