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成为战争的目击者和记录者,决不会是旁观者只有这样,这一遭,我才不会白来”
邓展、陶晟互望一眼,摇头长叹,转身奔向马圈。
张放旋风般冲进中军帐时,帐内已陆续聚集各校、曲军将,以及诸国王将,甘延寿、陈汤正低声商议着什么。而在他们的对面,是一个好似从泥水里捞出,一身泥一身汗的胡人。
张放一眼就看到这人手里握着的节杖,不用说,一定是乌孙使者。
张放向甘延寿、陈汤行了下属礼,然后坐到二人身侧席后。做为参谋,这是他应坐的位置。
“击胡君要不要先盥洗一下”陈汤转头询问乌孙使者的意思,得到否定的答复后,点点头,“也好,情形紧迫,便请击胡君为在座诸君细说一下情况。”
乌孙击胡君只是简单用湿布擦把脸,显露出一张四旬左右,蓄着山羊胡的清瘦面孔,尽管休息了很长时间,说话还带点喘:“我奉大昆弥之令,刚出赤谷城不过半日行程,就碰上康居骑兵,可能有四五百骑,领头的是康居左大都尉伊奴毒他们截断我们回城之路,所以我们只能按约定往南跑我们出城时共有使员二十余人,还带了牛羊及各种礼物,全被康居人抢了去,还穷追不舍。最终使员连我在内,也只剩三人”
在座诸人听了,表情各有不同。来自都护府及交河壁的汉军诸校司马与曲侯,无不怒形于色,纷纷向甘延寿、陈汤请令,调兵教训康居人,抢回乌孙大昆弥馈赠的礼物。
而应召随军西征的西域诸国王将,表现就“淡定”多了。他们基本上都是西域小国,而就算没有匈奴撑腰,康居也是西域有数的几个大国之一,虽然对康居人截断商道有怨气,但却没有足够的底气像汉军那样喊打喊杀。
陈汤望向左侧席这边基本都是应召随征的诸国王将,西域人知西域事,多少会了解一些汉军所不了解的情况。
果然,温宿国辅国侯应道:“伊奴毒是康居副王抱阗的腹心及头号干将,号称断腕者,生性凶残,曾多次引导匈奴人侵陵大宛、乌孙,是匈奴人帐前叫得最凶的狗。”
陈汤颔首,望向甘延寿,后者点点头,道:“眼下情况大致如下,康居人有四百到五百骑,领头的是左大都尉,他们不但追杀乌孙使者及随员,还包围了我们一支辎重队。我不确定这支辎重队以及我们派往迎候乌孙使者的一什人马是否还存在,但我要告诉诸君的是,在汉军眼皮子底下,在乌孙地界,绝不允许此等行径”
张放拢在袖子里的手暗挑大拇指,甘延寿这是响当当的宣战啊。
这时帐外传来禀报:“禀都护、副校尉,我军已击溃来犯之康居骑兵。斩首十三级,俘七人,获战马八匹,刀弓若干经审讯,来犯者乃康居左大都尉伊奴毒,共四百五十余骑”
“很好,情报确认。”陈汤环顾帐内诸将,目光落在左侧三排诸胡首领身上,“区区几百康居人,当然,或许后面还有更多但别忘了我们有二万人我们一人吐一口唾沫都可以淹死他们,他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我要求你们聚集各自部族控弦之士,围歼康居人。战后所获,除了我们原有的辎重与乌孙的礼物,其余所得,俱与诸君共享。”
战利品的诱惑果然巨大,许多首领的眼睛都亮起来,想想也对,二万人啊,还怕什么
这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们出击,汉军做什么”
张放循声看去,出言者正是焉耆王捭卢塞。
而捭卢塞的话显然也引起一部分共鸣,几个首领开始小声议论。
却听陈汤悠然道:“适才温宿辅国侯说得好,康居不过是匈奴帐前的鹰犬,而我们的对手,是匈奴。焉耆君,你愿意选康居,还是匈奴”
捭卢塞无语,被他煽动起来的几个首领也缩头了。是啊,给你软柿子你不捏,难不成要去啃硬骨头
陈汤淡淡一笑,向甘延寿点点头。
甘延寿蒲扇大小的巨掌一拍,短案发出砰然大响,木牍令箭散落一地,“擂鼓聚兵,火速驰援一个也别放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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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困 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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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盟好奇怪,大盟一人竟能占粉丝榜前两位,好强谢谢小胖、王斐2014、我欲乘风1022
咔嚓血光迸溅。
“啊”
惨叫声撕心裂肺。
一截刀尖穿着一只血淋淋的断掌,慢慢挑起。弯刀握在一只苍白但保养甚好的手上,手的主人黑篷玄甲,眼神阴鸷,左脸有三道爪形疤痕,甚为恐怖。配合他此刻在做的事,更令人毛骨悚然。
伊奴毒。
马蹄之下,被断腕的胡人俘虏满地打滚,断肢处血如泉喷,四处喷洒,惨叫声连天空的苍鹰都听见了,无不吓得扑楞羽翅远远逃开。
伊奴毒歪着头,以刀尖挑着乌紫的断掌凑近,左看右看,大力吸一口气,一脸满足。
这时一个下属走过来禀报:“断气了。”
“果然是老弱残兵。”伊奴毒伸出刀,很快跑来一个奴隶,双手举起,将断掌取下,放入一个木匣里。又有一个奴隶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块白麻布,小心翼翼将刀锋血迹擦去。
伊奴毒将刀锋对准淡淡的日光照了照,满意地弹了一下,嘴一咧,又露出了暗红的牙肉:“下一个。”
俘虏被推上来时,脸色已变成青灰,上下牙都在喀喀作响。
伊奴毒蛇一样的三角眼眯起,不是因为这俘虏的年轻,而是因为俘虏的装束:头发蓬乱披散、满脸血污,上身是破烂的葛麻衣,下身单袴,赤足。怎么看都与一般的俘虏并无不同。
但这俘虏的确不同他穿衣方式是右衽。
伊奴毒下巴动了动,下属自明其意,立即将俘虏转了个身,背对伊奴毒。这时可以清楚看到,俘虏的后背衣服上,缝了一块巴掌大小的圆形厚布片。扈从刮地撕下,呈给伊奴毒。
伊奴毒看了一眼:“是汉字。”在手上一抖,弯下腰,盯住俘虏,“念出来。”
俘虏用力咽了一口唾沫,颤抖道:“扬扬威校、左曲、乙屯第七队,公士,丘仲。北地郡郁郅人氏”
这个年轻俘虏,居然是都护府军吏丘堂的仲子丘仲他居然瞒着父亲参加了西征,并且悲催地被俘了。
伊奴毒撕下来的东西,正是汉军士卒的徽识章。
汉代军队主要徽识,有幡徽和负羽、章三种。幡为武官所佩带,为右肩上斜披着帛做成的类似披肩的饰物,诸如甘延寿与陈汤胸肩处的帛缎赤结便是。负羽则是后背负着的小盒,其上插羽旗。而章的级别较低,主要为士卒所佩带,章上一般要注明佩带者的身份、姓名和所属部队,以便作战牺牲后识别。这点倒与后世美国大兵的铭牌很像,而在中国,两千年前就已经采用同等标识了,虽然“布章”这玩意容易损毁,但在铜铁都可当钱使的汉代,也不好再求什么了,毕竟布也是钱
“你是汉人”
“是”
“把手伸出来,随便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