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哥有幸二次观礼,是以毫不迟疑地跪了下去。这是对阿布卡赫赫的顶礼膜拜,而不仅仅是感激救命之恩。
下跪是会传染的,被放开的近五十名女真人,稀稀拉拉地跟上了,虽然远未搞清楚状况。至少这种恐怖的长鸣,从未听见过,说不定来自天外。
斡离不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巨大的冰块在雪地上平稳滑行,周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像极了电闪雷鸣
一个小小的人头从侧面探了出来,指手画脚地喊着什么,貌似极其兴奋这就是阿布卡赫赫吗
过往的认知全部失效,连头脑都运转不灵,斡离不只是傻呆呆地看着冰块滑来。
也是生平第一次,斡离不觉得膝盖有些发软。近旁的龌龊和玛武等人早已跪下。龌龊当然忘不了二哥,使劲地扯着斡离不的裤腿。
斡离不也就顺道跪了,脑袋里轰鸣原来,他们说的巨大神器是真的,虽然没有身披七彩
和上次的女真人一样,两百多名来自奥里米和越里笃的胡里改人,突然间失去了对手,就那么零零散散地站着,茫然不知所措。
不一样的是,胡里改人到底是同气连枝,并非你死我活的对手,也就无须跟女真人一样狼狈逃窜,晚跪总比不跪强。
刚被扶上马的恩特布,不小心又滑落了马下,貌似摔得不轻,但也顽强地爬起来跪好了。现场当中唯一没跪的就是阿布哩。原因却不是这厮特有尿性,而是坐着高望得远,直接给吓傻了
“到了,到了”
那小脑袋大声地喊着,巨大神器直接冲进了人群。还好,这里正是刚才给温迪罕等人让出的通道。
巨大神器“嗡嗡”闷响,并且剧烈颤抖,隐约还有“喀吧喀吧”的声音传出
紧接着,电光雷鸣骤然消失,巨大神器正停在斡离不眼前。只见侧面开出一道门,那个小孩子跳了出来,睥睨着一众跪拜者。
怎么还有人骑在马上那小孩眉头皱起,眼里隐隐有寒光。阿布哩被惊得回了魂,“噗通”一声摔落到马下
“阿布卡赫赫”
呼喝声中,巨大神器里探出一只脚来,脚上穿着不知何种皮质的白色鞋子。鞋子踏在雪地上,几乎分辨不出形状。积雪却是“咔咔”作响。
斡离不跪得很近,又不敢抬头,刚好仔细观察了阿布卡赫赫的两只鞋子这绝非凡品世上有纯白色的皮毛,但谁曾见过纯白色的底皮
疤脸不是说,阿布卡赫赫的鞋子覆盖着树叶的吗斡离不曾经审问过每一个细节,并最终认定了那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现在却只有主动脑补了,阿布卡赫赫化身万千,随时随地以不同形状出现
沃淩喊“到了”时,于艮就开始忙活了。用力踩住刹车踏板,慢慢地拉起手刹,越野车雪地上减速滑行。好在车速一直是限定在二十公里之内的,惯性不大。
在防抱死系统的作用下,越野车抖动了一阵子,终于稳稳地停住,没有造成碾轧事故。于艮有条不紊地升起车窗玻璃,关灯熄火,很有“范儿”地下车。嗯,就像赌神中的周润发
环顾四周,黑压压跪了一地,却没发现血迹和尸体。还好,最坏的结果没有发生,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雪地上倒是一片狼藉,看来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嗯,毛主席说过,下车伊始不可以哇啦哇啦地议论。等搞清楚状况再发布神谕不迟。
“该干嘛干嘛去吧”
这句话总是没错,沃淩翻译得也很熟练。
“温迪罕,你把相关人员带到我这里来。龌龊和沃淩,你俩安排女真人住下。”
说完,阿布卡赫赫就背着手扬长而去,巨大神器留在了现场。
没办法啊,下坡好歹糊弄过来了,谁知道雪地上爬坡会造成什么后果
相关人员,包括胡沙虎、阿布哩和恩特布。温迪罕认为斡离不也是相关的,就一并给带过来了。
四个人在火炕前站成了一排。无论此前地位作用如何,相互关系如何,在阿布卡赫赫面前一律平等好吧,四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站在明察秋毫的老师面前。
阿布卡赫赫老神在在地坐在熊皮上。似是付出了很大的耐心,来处理这点无关要紧的尘世烦扰。
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权利,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讲述过程,阐释观点,指责对方,直到阿布卡赫赫指向下一位。
第一个发言的是胡沙虎。胡沙虎讲了三四分钟,就被阿布卡赫赫止住,换成阿布哩发言。阿布哩被止住后换成了恩特布。恩特布被止住后,斡离不正待开口,却见阿布卡赫赫的手指又指回了胡沙虎,好容易把嘴边上的话吞回了肚子
胡沙虎又得了机会,当然要反驳阿布哩的谬论。阿布哩张口结舌,却也不敢插嘴。还好,再次轮到阿布哩反驳,胡沙虎也只能瞪眼听着。恩特布貌似不善言辞,基本上被阿布哩代表了,二师兄说得对。
阿布卡赫赫止住了恩特布,手指却没再指向谁,而是闭目沉吟,脸上毫无表情。
四个人大气也不敢出,规规矩矩地站着。斡离不一直没捞着开口,倒也没有着急阿布卡赫赫自有安排
“都上来坐吧”
半晌,阿布卡赫赫睁开眼睛,指了指饭桌的对面。
沃淩还没回来,温迪罕就暂代了翻译的职责。刚才三人表述时,于艮大体上能够听懂,温迪罕偶尔也插上一句。前因后果,发展脉络,各方算盘,基本上都清楚了。
包括斡离不在内,四个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在挂职副县长于艮面前,实在是白纸一张。
胡沙虎毕竟是自己人,毫不迟疑地脱鞋上炕。阿布哩和恩特布对视了一眼,心里忐忑,却也不敢不从,终于畏畏缩缩地上来,挨着胡沙虎坐定。斡离不心平气和地最后上来,坐在了最边上。
四个人又是一排,和阿布卡赫赫隔着一张饭桌。
于艮朝着温迪罕笑了笑,温迪罕略有犹豫,也在这边炕沿上就坐,腰背挺得很直。
“胡沙虎,你的做法,大体上没有问题。尤其是在顾全大局方面,我比较满意。”于艮开始点评。
胡沙虎本来还忐忑着呢,闻言顿时喜上眉梢。阿布哩就有点着急,只是不敢辩驳。
“但你要记住,拔乙门的盟主地位,是打出来的,不是求出来的。委屈求全不得全。适度的忍让是应该的,但限于主动的顾全大局,而不是被人逼得步步后退,没有底限,没有原则。也就是说,你要有自己的主意,辅之以采纳别人的建议。”于艮慈眉善目地看着胡沙虎,也算是苦口婆心,谆谆教诲了。
这些话,都是需要温迪罕翻译的。于艮的语速很慢,温迪罕差不多能够听懂。个别词语不清楚时,于艮又换个说法解释一番。温迪罕琢磨得很细,倒是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