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每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话,沃淩都听得如痴如醉,其他听众也是热血沸腾。沃淩又挠了挠头,却见师父慢悠悠地走到了马车那边。
反正说多了吧,黑娃娃们也听不懂,沃淩决定从长计议,直接下达了指令,“你们脸太黑,手脚也黑,都跟我去河边洗干净”
至于脸白了之后这么安排,沃淩还是心里没底。师父无疑是宠着沃淩的,凡有所求,无有不允。当然,如果是太过离谱的要求,也会受到师父无情的揶揄
那么,收下这些可怜的黑娃娃,是不是离谱的要求呢沃淩觉得有点悬乎,所以一直没敢向师父正式提出,虽然师父并未阻止。
如果向师父提,一定要没人在场才行。师弟们一个也不能听见看见,否则会影响大师姐的尊严呢阿玧也不能在场,阿玧会笑。
沃淩倒是没有想过,这些黑娃娃不是她主动招收的,而是不要命地跟上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她的责任,责任感还爆棚。
沸流水安静地流淌,河水冰凉。近五十个年纪相仿,命运却截然不同的孩子在一起洗脸。或者嘻嘻哈哈,或者呲牙咧嘴。
唯独沃淩愁肠百结,事情不能一直拖下去啊像那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什么鸵鸟,一种像小马驹那么大的笨鸟
转脸看时,却见那黑瘦娃娃蹲在不远处,那个小娃娃坐在他的腿上。那黑瘦娃娃一手揽了小娃娃的腰,另一只手铲了水上来,这是给小孩子洗脸吗
这黑瘦娃娃还是不错的。一路行进时,都是把小娃娃背在背上的,无论多累都咬牙坚持。不过呢,给小娃娃洗脸的能力就差了些。至少比阿玧给沃淩洗脸的能力差了好多。
沃淩走了过去,命令黑瘦娃娃把小娃娃的脸放低些,亲手捧了水,细细地给小娃娃清洗。洗完后又用麻布轻轻地擦拭。
很显然,小娃娃的脸从来就没有洗干净过,甚至从来就没洗过。看看他哥哥的脸就知道了。他是小娃娃的哥哥吧看来是没了父母,兄弟俩相依为命的。
沃淩看向黑瘦娃娃时,那黑瘦娃娃分明的一滞,也知道羞愧的吗
“你弟弟”沃淩清朗朗地问道。
“我妹妹”黑瘦娃娃有些慌乱。
“回阿布卡赫赫,昨晚逮着了十二个,逃走的估计有三四十个。他们果然没有兵器,也饿得没有多大力气,兄弟们没下死手。”小队长扎塔向于艮报告情况,脸上有点小激动。
扎塔是鲁库的幼子,刚满十八岁,矮墩墩的很壮实。经验或者还欠了些,手头的功夫却是过硬。鲁库任命其为小队长,倒也不算徇私。但阿布卡赫赫只带两个小队,鲁库就把扎塔小队给推荐过来了。
天亮前,扎塔拎了几个俘虏出去,无须使出什么手段,就了解到了实情。分头对照,基本上确认无误。有些俘虏甚至互相不认识,若是认定其为盗匪,也是业务很不熟练的那种。
俘虏的人数不多,来源却很复杂。有的是从正州一路跟来的,有的是沿途村寨的。这两类还算是正常吧。不正常的是,居然还有从前头路上来的,前面半日路程就进入桓州地界了。
来此的原因却相同。都是听路人无意中谈及,这里有几辆马车,马车上装满了干粮,还有白花花的银子。
扎塔亲自给阿布卡赫赫汇报,自然是很有面子的。说完后又一拍脑门,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情,“对了,前面是沙尖子寨,他们寨子附近的山上,有煤矿。”
呃,这小子想啥呢哥是那种啥都要的人吗于艮拍了拍扎塔的肩膀,表扬其干得不错。扎塔昂首挺胸地裂开了大嘴。
“都放了吧”于艮无须亲自问话了。
这十二个俘虏,全都瘦骨嶙嶙的,一看就是穷苦农民,被人当成枪使了。虽然也有贪念作怪,也不过是为了口吃的,赶跑了事就好。
“哦”扎塔虽然不太理解,却是毫不犹豫执行命令。
俘虏们须臾被松绑,每个人被踢了一脚,战战兢兢地四散而去。
“意在骚扰”李处能踱了过来。
“是骚扰,也是麻痹。这伙贼寇势力不大,当家人却是狡猾。”于艮点了点头。
于艮一行人,虽然只有二十卫士,却是个顶个的强悍。而二十余弟子当中,有半数是十四五岁。从小吃肉的孩子身高力大,马术也过硬。操刀子上时,等闲三五个农民,未见得能够抵挡。这也是游牧民族的天然优势,人家从小就是战士呢
换言之,人数不多,但扎手。
换言之,觊觎这三十多匹战马的贼寇,势力应在百人以上,不到两百。
高达也说过,此处穷山恶水出刁民,但未曾听说有太大的势力。由正州通桓州,也只有这一条路。两队人马已经先后通过,但均无警讯传回,说明未曾遭遇盗匪。也就是说,盗匪明智地避开了大队人马。
但于艮这个小队,算是跳跳脚能够得着的吧三十多匹战马,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马车上的银子也是不少。
盗匪头子当真狡猾。手下实力不足,便设法遣了附近饥民乘夜前来骚扰。这骚扰可能会持续数日。待一行人疲惫不堪时,再出动人马一举建功。
“坐地盗匪,眼线应该是很足的。或者能推断出,间隔半日而行的三个队伍,是有联系的”李处能也是明眼人。
这就是饥民骚扰的另一个作用了。麻痹对手,让对手轻敌,不至于因担心而合兵一处。至于大队人马好端端的为何分开,原因却也不难推断。
甚至还有可能是调虎离山于艮悚然一惊。
“也算是性情坚忍之辈,懂得取舍。甚至有点狮子搏兔的谨慎。”于艮还真是对这个盗匪头子有点兴趣了。
“上师要收了这伙人”李处能面色古怪地看着于艮。那脸色分明是问,这儿也是忽汗河以东吧忽汗河可是够长的。
“瞧不上。聚众为寇,能有什么好东西”于艮信任李处能,却也不能毫无保留地坦诚。
以李处能之学识,定是有出身来历的。这个时代,读书人地位崇高,无论大辽大宋。家境贫寒者,填肚子尚且不足,哪有余钱读书哪有功夫四处游历连贵为大辽招讨使的萧兀纳都待为上宾。
李处能从未提起,于艮当然也不会过问。
阿骨打开片之前,这条商路还要走半年的。天灾之年,贼寇只会越聚越多,难免成患。如果那匪首的能力确如两人之推断,坐大的可能性还是不小的。
而阿骨打开片之后,高永昌就要据辽阳自立了。此处,当然是忽汗河之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