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激,该当亲自登船才是。不过这态度还算尚可,有那么一点求人的样子,章钺也不拘俗礼,便答应下来,带着杜悉密等二十名亲卫下了事先准备好的小船,随李香主到前方里许外的宋氏坐船下,再改由小船登上其坐船。
“多谢将军赏光妾身感激不尽”宋氏妩媚一笑,她换上了一身紫色罗裙,臂弯挽着粉红披肩,俨然一身贵妇的打扮,微微屈膝执礼迎接道。
“哼不过一黑脸小子,真可靠吗”。宋氏侧后站着一名身材高大壮实的中年黑衣男子,斜着眼打量章钺,不屑冷笑道。
“赵香主你安排船只护卫就行了,先退下”宋氏略微不满地回头瞪了赵香主一眼,又对李香主道:“你先接待章将军,我有事去去就来”
“属下遵命”李香主一脸恭敬地抱拳,转身对章钺道:“章将军请”
亲兵们留在了小船上,章钺只带着杜悉密迈步进了舱室,这儿也是一个中厅,里面主位矮几后立着一面巨大白莲花图案的屏风。其下左侧仅坐着一名头发花白的清瘦老者,约五六十岁年纪,身着灰衣劲装,见章钺进来,动作干脆利索地起身双手合什行礼,看样子也是个练家子。
“阿弥陀佛章将军请坐”灰衣老者飞快地打量章钺几眼,引他到右侧上首坐下,又自我介绍道:“老朽忝为白莲社右护法长老,姓周,名全智,自前任社主雷万均西归极乐,白莲社每况愈下。而听闻章将军与河北船社之主卞极是姻亲,却仍肯前来相助,老朽不胜感激”
章钺在对面坐下,见这周全智竟然行佛礼,还口称“阿弥陀佛”,不由大为奇怪,讶然问道:“我听说白莲社出于摩尼教,周护法却为何行佛礼”
“章将军误会了,那是世人道听途说之辞。只因中唐摩尼教兴盛,我们白莲社也曾依附各地大光明寺栖身,但这世道多变,摩尼教势衰后,也有一些摩尼教徒失去官府庇护,改投入我白莲社中,才有此讹传。而白莲社实出于佛门净土宗,初祖为东晋高僧慧远,与与慧永、慧持、昙顺、昙恒等十八人同修净土之法,因得号白莲社。”周全智解释说。
原来白莲社不是出于摩尼教,只是与摩尼教有很深厚的关系,这信仰思想只怕已经大大的变味了。章钺按自己这时代听说的一些,综合后世的了解,心中顿时明悟,这是个不被世人接纳认可的小教派,沦为江湖帮会一样的存在。
“而据我所知,南方也有白莲社的存在,不知与你们是什么关系信奉的也一样吗”。章钺好奇问道。
李香主在旁接口回道:“他们是南派,而我们是北宗,崇信自然不同。南派信奉念佛持戒,教化信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而北宗则信奉弥勒佛,只戒杀生、戒葱乳、戒荤腥等,同时吸纳了摩尼教的一些相近的经义,如清净、光明、大力、智慧等,因此与南派已很少往来了。”
不用说,这是个大杂烩章钺心中已给这群人下了定义,想想后梁时,毋乙、董乙以“末尼”为旗帜,在陈州举旗造反,就是摩尼教所为。而世宗征淮南时,又有白甲军起义,多半就是这种在野的杂流教派。
“我明白了那么说正事你们既然想去齐州,想必在那边有根基教众”章钺直接问道。
“的确是有,但实在薄弱,甚至不如在平恩这一带,只是大名府、刑州这两方我们都得罪不起,还有一个卞极霸占河北水道,所以打算另寻根基之地。”
“很好我的条件只有两个,其实也是一个。给我搜罗一万人口,必须是有家室的良家子,一次五百人交给卞极,你们能做到吗”。章钺轻笑一声,意思很明显地把两个条件提出来了。
“卞极这老朽不能擅自决定,必须请示夫人才是”周全智脸色一变,摇了摇头谦笑道。
“不必请示了一万人口太多,最多只能五千,没有还价的余地不过妾身也要提醒章将军一句,我与卞极的仇怨可以归为私仇,不牵涉白莲社和船社,但我不会放弃报仇雪恨的机会。”宋氏出现在门口,微笑着同意下来,径直上主位坐下。
“悉听尊便你们打起来便宜了谁我就不知道了。五千就五千,以后还缺的可以另算,如何”章钺也是无奈,他的商路还没建立起来,不得不依靠卞极。
这样卞极独立性太大,也不太愿意与他的商行合并,而宋氏至少可以制衡一下卞极,她的白莲社暂先牵着再说,以后自然有用得上的时候。
“那么我社千五百多人,章将军如何帮忙转移呢原本是想去齐州,不过我现在决定改迁去郓州平阴、阳谷县一带,路线我们可以自己定,但沿途河道关卡什么的,就有劳章将军了”宋氏问道。
“你先定好再说,我自然会帮你们走通关系,但是一次只能五百人,先以商队的名义过去,正式的户籍需要一段时间。”这事还是有不小的麻烦,章钺只能先拖着。
这年代户籍管理虽不是很严厉,但上千多人口的移动也不是小事,而白莲社也不被官府认可,被视为邪端异类,一旦被人顺藤摸瓜查到自己,后果是很严重的。
第0228章 章家肉铺
事情谈妥,宋氏给了章钺一块小令牌以便于联系,指挥船队集结,让开了河面水路。章钺可不想与这伙人有任何明面上的关系,率亲兵返回己方船队,继续向北进发。
两天后是七月十七了,不过中元节是七月十五前后三天,章钺的船队到达冀州城西三十里的黄河渡口,回家还有半天多的路程,只能赶上中元节最后一天。
正是下午申时初,如果雇车马回家还赶得及,河边码头上到处是挑夫水手,在忙着卸货搬运。章钺派亲兵先下船清理处空地来,杨守真开始指挥人手搬运行李,准备下船。章钺自己却走不开,又被卞钰缠住,这几天两人如胶似漆,实在是粘得很。
“你就跟我去一次沧州呗我老家父母的祖坟都在那边,今年我们一起去祭祀,以后我就是你家的人了,会常住在东京,再没时间回来啦”卞钰拉着章钺的胳膊撒娇说。
“要说倒是可以,可我现在真的很忙,假期并不长啊你还是别去沧州了,祭祖有你们老家男子代劳,女子都不用出面,而押货有高诚望就行,去我家看看吧,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河北了。”章钺反而劝道。
“你就欺负人家,还找了一堆理由”卞钰气鼓鼓地拉着手不放,章钺好言哄着,她总算肯跟着下船了。
杨守真先下船雇好了马车,派亲兵上船来催促,章钺拉着卞钰下船改乘马车,杨守真带着他娘子和亲兵赶着几车行李缓缓离开码头,向州治信都县进发。
进城时天色已晚,杨守真的家乡在州北葫芦河南岸,便先在城内找了一家客栈投宿,打算明日一早再启程赶回去。章钺不知道老爹章永和在不在城西的章氏肉铺子,想着家里房屋狭小,带着卞钰主仆有点不方便,便也在客栈住下。
客房还算宽敞,卞钰把杜悉密等亲兵们指挥得团团转,让他们搬运行李箱笼进来,很快就布置好房间。章钺坐在前厅懒洋洋地捧着一盏热茶,眼看着卞钰忙进忙出,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